我倚回车边,淡淡而冷然地笑:
“不要吗?那是你的损失。”
“我有钱!我真的有钱。你要多少?我可以给你!”他忧伤地低语:“但,就是不要故意装出妓女的面孔对我,我知道,你有许多面貌,我只要你展现你真正的面孔,而且……爱我。”
我没有回应他,幽暗的行道树下突然亮起一道火光,点燃了一根烟,我看到了我一直不想见的人——楼逢棠。
他的出场夺走了我与方慎哲的注意力。他静静地移过来,直走到我身边,侧身靠着我的车,微微星光下,我看到他幽亮冷然的眸子。
我伸手入他西装内装。掏出一包长雪茄,从中抽出一根,就着他的烟头:“借个火。”
一会,我吐出悠长的白烟。这真是自找麻烦又扰人的夜晚;其实我该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偏又不信邪地要回来印证。
唯一的误差是多了方慎哲这个人。
我走向方慎哲:
“如果我渴求爱情与幸福,那么我会爱你;但我不。爱情、幸福之类的东西从来不被我纳入“快乐”之中。那么,之于爱情,或许只会是我的灾难;我可以给你,却不能给你爱情。早日让你自己解月兑吧!我不要爱,也不爱人,并不是我没有,而是这种情感对我而言并没有比其它情分更重一分。你的浓烈,我承受不起。”
他盯着我,手却指向我身后:
“那他呢?你依恋他吧?”
我低笑,也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他这人会忠贞不二、对女人海誓山盟吗?他只是要我的罢了。”
“你能自己断言吗?你确定他真的那么想?”方慎哲并不糊涂,尖锐而精明地问我。
我又抽了口烟,险些被呛着,索性将烟捻熄,丢入路边垃圾桶。
“当我发现他并不时,你猜我会怎么做?”
“再度拿刀去将对方的痴心砍碎?”他笑:“一如我的下场。”
我拍拍他的肩,希望他会觉得好过一些。
我想,他是好过一点了:
“我走了,但,仍是会来看你。可以吗?”
“我希望你一直很忙,没空前来。”我坦白地拒绝。
结果,他低头,眷恋地吻了我许久,才开车走了。我想,他再度出现的机会等于零;而我后天就不在国内了,有这样的了断也好。
但另一个“麻烦”才是最难打发的。
我转身面对他,才发现他早已站在我身后,并且一言不发地拉了我上楼,直往我的小鲍寓而去。
“我希望你是真的有重要的事,否则我不愿让你再度进入我的地方。”在电梯内,我转身面对电梯内的镜墙。
他由身后贴着我,双手扶住我身边的栏杆,由镜子中看着我,而我也清晰地看到他双眼中的血丝。想来,他恐怕昨日没睡好,今天又办公太累;或者被火辣的新女伴给弄虚了身体?想到这个,我轻笑出声,索性转身面对他,他的鼻子压迫着我的鼻子。
他第一个动作便是吻住我的唇,让我怎么也没得逃。
我一直知道他的技巧有令人失魂忘神的功效,所以也不怎么挣扎;结果当我回神之后,才发现他成功地攻入我的小鲍寓,也上了我的床。
清洗出来,我擦着头,坐在地毯上问他:
“你不会也是等了我许多天吧?”
“这几天你与一个画匠同居?”他问着。
“是啊。”他怎么查到的?
我打量着他绷紧却力藏心思的面孔,揣测着他的用意:而他只是一味地盯着我。什么也不说,让我有点紧张。我干笑地打破沉默: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就算我与你之间依然不算有了断,但你对我是没有任何权利的。”
他很快地嗤笑一声,跨下床,坐在我面前: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吃醋。没有女人能令我吃醋,何况是你这种毫无贞操观念的女人。”
他的话令我笑倒在地毯上。老天爷,一个放浪形骸的男人控诉一个放浪形骸的女子没有“贞操”?好!我是没有,但有资格控诉我的人绝对不是他。要是卫道人士来说的话比他还掷地有声。
“你这是双重标准吗?”我支起身,一手指着他肩膀、滑动在他雄健胸肌上。
被他一手挥落,我看到他一闪而逝的厌恶。
“你总是轻易上男人的床吗?”
唷,清算啦!?
我冷笑以对:
“事实不就证明了,为什么明知故问?”
他抓住我,差点捏碎我双腕:
“从今日起。你最好乖乖守着身体,因为我不要你身上有其他男人的味道!我们之间还没有完。”
我挣月兑不开,只是惊异地瞪他。他以为他在做什么?公子不是这么当的吧!?
“楼逢棠,我不想再与你搅和下去,你最好再去找另一个——”
他放开一只手,转而捂住我的唇,眼光阴惊而复杂,并且似乎有一丝丝自鄙。
“该死!懊死的!”
没有更多的话了,他用力抱我入怀,双手几乎要勒得我断气,而他发热的胸膛竟是涌着排斥我的气息。
他不要我,但他同时也放不开我!
是那样吗?该悲惨的我竟然只有想笑的。我真的把一个公子弄得晕头转向了吗?
***
在二十世纪末,我并不相信男人会为爱痴狂。可是尽避炎黄子孙号称有五千年的历史,依然没能让男人的心性进化,他们依然独占性强、主宰旺盛,血液中流着的是霸道与野蛮。
所以即使是花心大少如楼公子者,也不会允许我与他尚有关系的同时再去与别的男人寻欢作乐。
很好笑,这是面子问题,也是公子占有欲的标准。如果一个男人想去娶一名女子为妻,总会苛刻地要求对方非得是处女不可,甚至最好连手也没给男人碰过。
可是一个男人若不想娶某个女人为妻,反而会希望那个女子不是处女。基于处女情结,当了女人的第一个就怕被责任给缠上身,所以不是处女最好;但他会要求对方只为他一人奉献,在他尚迷恋她之时。直到腻了,一把推开,希望那女子立即水性杨花去攀上别人,别来黏他最好。
我肯定男人在两性的处理上以自私为优先,并且是不择手段的。
楼公子对我还没有腻,却是十分厌恶;我想他自厌程度比厌我更多。这一点很矛盾,我不明白他在坚持些什么。但他尽可自己去挣扎,却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在国际机场入口处,我被拦了下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被跟踪着。
楼逢棠派了公司安管部门的两名员工在他不在时紧紧盯着我,而我居然一无所觉。
他将我拉到停车场,不开口,彷佛我理所当然得交代一般。
我将行李搁在地上,艳阳晒得我的双臂发疼;隔着太阳眼镜,我也只看得到他墨镜中我的影子。
“你也来搭飞机吗?好巧。”我微笑地问。
楼逢棠冷笑出声:
“想一走了之?”
他在生气,并且极力压抑着。我讶然问道:
“几时我的人身自由权由你控制了?你的行为像是真有那么回事似的。我是要走。但那也只是我的事。不是所谓的“一走了之”,我没欠你什么。”
他猛地将脸别开了下,似乎想甩掉什么。又似乎想理清些什么。然后再度将面孔正对我:
“你搅得我一团乱。”
“是你自己摆不平,不必牵连到我身上。”近些天来,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喜欢与厌恶,矛盾的感觉刺得他几乎是坐立难安。他喜欢我,却也厌恶自己竟然去喜欢一名“用来玩”的女人。冷眼看待,其实是他自己的事,可是他却认为我也有责任,真是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