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一定会回来。您知道绮罗从不承诺做不到的事!”她诚挚的再三保证。
这种女孩儿态,只有在她有求于他时才会出现。
君成柳摇摇头:“明天马大人会来与你讨论细节,你去汴京反而引人注目!我说过,这事一旦事迹败露,朝廷决不会承认,更不能说是皇上授意的!绮罗,爹答应让你去!”他下了个决定。
“爹?”父亲这么爽快,不禁让她起了警惕之心。
“不过,任务完成之后,我要你立刻嫁人,嫁给邵铁民!而且,这次他也必须跟你一起去!”
“不!”她一口回绝。她不嫁人!即使是那个从小伴她长大、教她拳脚功夫的铁民,她也不嫁!纵使他不会在乎她的能力,他只会痴痴地望着她、陪着她;他还是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不!她不会成为任何一个男人的女人!
君成柳故作忧愁低笑两声。“那么只好由我去西夏了!”
君绮罗狠狠的闭上眼!她没想到父亲会对她下最后通牒。二十岁--过了适婚年纪的她,早已表明了不婚的决心!由她幼年时一再月兑下裹脚布的决心看来,她早就知道该怎么过自己的一生。她没让亡母成功的将她的脚缠成三寸金莲,也没让父亲的反对扼杀了君非凡的存在;现在更不会下嫁于邵铁民,冠上他的姓!即使他爱她爱得发狂也不行!
“邵铁民知道吗?”她勉强挤出这句话。
“他不知道!他根本不敢想。可是也只有他才会甘心让我们招赘,又不会阻止你经营商行!”君成柳早已相中邵铁民是他大女婿的好人选。身分合不合宜已不是问题了,只要有男人能给绮罗适当的自主……
“至少你要考虑呀!”女儿冷硬倔强的面孔使他喊了出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让女儿嫁人。
她不会嫁的!不过,等她回来再说,现在一口回绝,父亲铁定会罗唆,所以,她决定先敷衍了再说。
“好!我考虑!但在我回来之前不可以对邵铁民说这些!”她知道,没有人会是她丈夫,她不需要男人!※※※君家后院,区隔成三栋小褛,小楼与小楼之间的瓦墙又开了道小门,这是君老爷专程为三位女儿建造的闺房。因老二君绣捆已嫁人,早搬到别院去,所以,如今只有左右两楝有住人;但大多时候,另一栋也是空的--只有君家三小姐君绛绢才是真正天天在此迎接晨昏的主人。
着一袭上白下碧的丝罗轻衫女子,俏俏的由侧拱门穿梭而入“绮罗园”。梳着高髻的鸟黑秀发上簪着由玳瑁制成的梅花,雅致的点缀出她美丽的倩影。
芳年十六的君家三小姐正俏悄的移近半掩的书房门口,当她正要喊声吓人时,不料里头的人早已先发制人。
“绛绢,想进来就进来吧!别作弄人。”
是君绮罗沉静的声音。她正在清点去丝路要带的货品,西夏人对中原的瓷器、布料最感兴趣,也许这次不必到达西域即能满载而归。听说大唐时期有不少古玩珍品流落在西夏,如果可以的话,这次还可带一些回来……
“姊姊!再厉害的人也得休息一下呀!我看累了帐册,就来与你聊聊!我知道你就要出发了,这一去怕又是三个月、半年的,我会好寂寞呢!包可怜的是,我还得接手你的工作呢!”君绛绢一双春葱玉手盖住摊在君绮罗面前的文件上。美丽如春花初绽的娇颜上,堆满稚气俏皮的灵慧,让人看了,再大的气也生不出来。
“别闹,我还有很多事得做!”君绮罗抬起板着的面孔,在看到妹妹单薄的衣裳后,不禁关切了一句:“怎不多加件袍衣?天气转凉了。”
“邵铁民那呆牛怎么没有在楼下守着?”君绛绢徙大姊的衣柜中拿出一件月牙白锦花袍披在身上;问出了第一个疑问。
“大概在爹那边吧!你找他?”她拉开妹妹又要盖过来的小手,继续投入工作中,同时一心两用的与妹妹聊天,她知道小妹的寂寞。
君绛绢娇小的身子全投入太师椅中,悬空的三寸金莲轻轻的前后摆动--这一双小脚害惨了她,使她想假扮男人的机会都没有。活了十六个年头也不曾见识过外面的世界,顶多只能趁着礼佛或逛自家商行时才能稍稍看到外边的天空。不像大姊能幸福的拥有二种身分,任意游走天下也不会让人侧目。
“我只是好奇而已!这些天他看来很开心的样子。他可能把保护你当成他的责任了,毕竟除了自家人,他是唯一知道你的身分的外人。”
君绮罗没有表情,也不予置评。
“老实说,你要是委身于他,那真是太可惜了!他配不上你。先且不看家世、学识的尊卑,他只是一个武夫,既不能与你吟花赏月,又不能分担你的工作;最重要的,他制不住你!既是制不住,就少了分气概让你安心依靠。到头来,他抑郁不得志,对你而言也是个负担。你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你产生依赖感的男人。”君绛绢摇头晃脑,一副老学究的口吻;但又说得崭钉截铁,像是铁口直断的卜算子。
“是吗?敢情是你有了人选了?小红娘!”
“没有!但就是觉得他不适合你。”君绛绢抽过一张羊皮卷细看,扬起了一双秀气的新月眉,说:“唷,昭平王爷要嫁女儿?几时的事?还要与你同行?”她虽然天真,但并不代表无知,立即的,她感到事情不寻常。
君绮罗用着寻常的口气道:“人家在汴京嫁公主,咱们远在杭州又哪里会知道细节。只是昭平王爷上个月在咱们商坊与珠宝行为公主添购了大量的嫁妆,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与公主同行至西夏国,一方面是为了安全起见,一方面是顺路;最近盗匪太猖狂了,有官方照应着会比较好。”
“公主远嫁西夏,是嫁给谁?国君吗?与其笼络西夏还不如对大辽和亲。这策略不好。”
“咱们平民百姓管它计策好不好,到西夏境地就与迎亲队伍分道扬镳了。”
“只是这样吗?为什么我总感觉心中很不踏实?”君绛绢抚着心口,愈想愈心慌。
君绮罗抬头对小妹轻笑:“赶明儿替你找个婆家算了,那么就不怕再有胡思乱想的心思了!”她捏了捏她的俏鼻,收起纸卷。“我去商行走一趟,你自个儿打发时间。”
不理妹妹的叫唤,君绮罗走到前院,总管君大容恭敬地迎过来。“少爷!”
“备马!”接过女佣递过来的头巾,一旁的佣人为她披上黑底红丝的斗篷。大步走出门口时,她那雪白无瑕的爱马--逐风,早已被马房仆带往大门。
“逐风”不是高大的北方马种。它来自石氏牧场新研发出来配合南方人身高体形的中等马匹,其脚劲并不输北方大马。二年前,君成柳在北方“唐河牧场”购买一百匹货运马种时,特地为她挑了这一匹神骏的好马。
她利落地跨上“逐风”,二名仆役也跟在身后,三骑立即往市集商行而去。
由于君绮罗比南方女子高,所以扮起男子更加容易取信于人。乔扮了二十年,居然没有一个仆人发现她的真实身分。
比平常稍快的速度,她一下子就将仆人甩得老远。“逐风”似乎感染到主人的心烦,依循指令奔出官道,向那一片草地驰去;它御风而行,丝毫不弱其“骏马”的封号。
令她心烦的不是这一次的任务,因为她相信自己必然可以一如往常的顺利!只是父亲对她终身大事的要求,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困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