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皓,我回来了。”朱浣浣探头入丁皓的办公室。
壁上的时钟正指着一点五十八分;她见丁皓与孟冠人双双垮在沙发上,一点形象也没有的把脚全放在茶几上,弄脏了她今天才铺上去的白色桌巾。
“饭呢?你从十二点半出门到现在才回来,你是跑到非洲去买了是不是!”丁皓忍不住吼出来;他饿坏了。
朱浣浣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老是觉得少了件东西了——便当不见了。她盯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再看向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神,他有些心虚地笑着道:
“我拿去砸王平志了……呃,我去员工餐厅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连忙要逃。
“朱浣浣!”
“等一下!”
丁皓与孟冠人同时跳了起来。看来情势非同小可,朱浣浣急忙躲到站在办公室外的石强身后。
“丁皓,你们有客人!”她不知道两个饥饿的男人会这么可怕,难怪他们吃东西总是用抢的。近来孟冠人天天到丁皓家吃晚饭,她煮得再多也会被他们一扫而光;这还不恐怖,恐怖的是丁皓半夜还会叫醒她,叫她下厨炒个饭或煮个面给他吃,因为他饿坏了。丁皓最不耐饿,并且食量大得吓人;所以现在这两个男人杀气腾腾也是十分理所当然了。
孟冠人与丁皓没空管客人。孟冠人叫着:
“朱朱!饼来,我们要问你王平志的事;那家伙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朱浣浣拉高毛衣袖口,露出发红的手腕,说道:
“他要抓我上车,是石强救了我。我想,他也许是你们等了一上午的人。”
丁皓一把拉过她低吼:
“那家伙竟然敢碰你!我不会放过他的。”
“别开口闭口就是这些江湖话,我们可以告他呀!我不大想让双方难看而已。如果他赶敢再上门,我会让他去坐牢。”——毕竟是个律师,喜欢依法处理。
孟冠人笑嘻嘻地说道:
“朱朱,你身兼原告与律师身分,上法庭能一分为二吗?”
朱浣浣点头说道:
“我拟的状子万无一失,再找我的好朋友来当律师就行了;她的口才是公认的好,在去年大专院校辩论赛中夺得冠军。关他三个月到六个月就够了。”
“天真。”丁皓翻了一下白眼,看向石强;第一眼就很对眼,深出手说道:“丁皓。”
“石强。”二人右手交握。
然后三个大男人就关入办公室中密谈了。朱浣浣当务之急就是快到员工餐厅弄二份午餐来给他们吃;丁皓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还想活着看明天的日出呢。
绣芙蓉2003年8月24日更新整理
当她端着二大盘蛋炒饭与三大杯五百cc的女乃茶到办公室后,不管先前三个人在谈什么,就见丁皓与孟冠人跳起来笔直冲向她;朱浣浣屏住呼吸二人小心翼翼地接过饭,然后狼吞虎咽匆匆解决。她吐了口气走向沙发,递了一杯茶给石强,再看了一眼那二个站着吃的男人,她懊恼地叫:“丁皓!吃小口一点,饭粒都掉到地上了——冠人,不要用手抓,有筷子呀!噢!”她的大叫,在看到丁皓猛捶胸膛后停止。她拿了杯女乃茶匆匆走过去喂他喝,一边还替他拍背;丁皓双手还捧着饭呢。
“我也要!”孟冠人不依地叫了,硬是装出也噎到的表情。
朱浣浣拿起另一杯女乃茶,却给丁皓拿走——此刻他倒是可以腾出一只手了。“我来就好。”他杀气冲天的走向孟冠人,孟冠人连忙叫:“我没事了!自己来,自己来。”
朱浣浣见怪不怪地蹲在地子,拿抹布粘起地毯上的饭粒。为吃反目成仇的戏,每天固定上演。
石强倒是目瞪口呆;这两个人——这两个正在吃饭的人真的是丁皓与孟冠人吗?五年前他就见过孟冠人了——一个深沉得可怕的男人,脸上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人人都说他的脑中有一部电脑,是个天才——“赛孔明”的封号可不是浪得虚名,也不是别人乱取的绰号。在孟冠人十六岁是就为黑道最大势力“龙焰盟”的首领耿雄天所欣赏延揽,虽被拒绝但仍爱惜不已,任他自由出入“龙焰盟”的资料宝库,并封他为“赛孔明”。五年前的惊鸿一瞥是在赌船上,当时他伴在耿雄天身边。他巧妙地设计了一个大赌局,让远从日本渡海而来的“上口组”分支“樱木组”无法在台湾开疆拓土抢地盘,也使台湾幸免沦为日本的毒品输出国。一役成名天下知,但他并不属于黑道,许多人都以为他回去继承大家业了;想不到他混在这里,并且——并且与丁皓抢饭吃。
再说丁皓;他的事迹更为久远,久到很多人早遗忘了,加上丁家的解散,炫耀不比从前,黑社会的新血对他更没印象;可是他曾听大哥提过,丁皓是唯一能让自己父亲邱至尚发抖的人,其中因由如何石强不明白。从哥哥那一辈的手下知道丁皓高中的事迹:他是第一个将全台北高中太保集团、飞车集团收服并列入管辖的总舵主。他的手下有些步入黑社会,如今也是有名气的人物,不过大多在丁皓的命令下走回正途。
从沈拓宇口中得知丁皓与孟冠人经营信誉最好、诡秘最大的保全公司,用意在帮助受刑人出狱后的出路。走在黑白两道的刀口上,有心改邪归正的人都会受到庇护,并且重新寻到自己的方向。头脑一流的孟冠人与威振八方的“火焰”丁皓,是一对超强无敌的拍挡。
可是,怎么每当这女孩出现,二个他心中的偶像全走了样?朱浣浣竟然拿他们当小孩看,又吆来喝去的,像是妈妈在管二个调皮的儿子;但——这感觉真是好!在他十五岁之前的岁月,是一片黑暗;十五岁之后的日子更是一片血腥于无尽的噩梦。他不知道“笑”是什么,也不曾轻松自在过;是他将自己逼入了绝境?还是他的生命比别人更灰暗?
一只手轻拍他的脸,唤回了他失神的魂;他看到朱浣浣担心的眼神。
“你的脸色好差,不舒服吗?”
“没事。”他有些狼狈地躲开了;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可以这么自然地陌生人付出关怀。
丁皓拉回朱浣浣,皱眉看她。
“不要随随便便对别人毛手毛脚。”
“我哪有!你胡说。”近来丁皓不知怎么回事,不许她对员工笑,也不许她与客户联络生意的事;存心孤立她的生活吗?真是过份。
孟冠人将盘子丢回桌上,坐下说道:“丁皓,我看你还是带石强去公寓吧,等会再叫人事部纳他的制服给他;明天开始受训了。我带朱朱去逛百货公司。”
“不准!上班时间你们给我安份一点。”丁皓吼了出来,手中抓着朱浣浣的收更紧了。
孟冠人以极公事化的口吻说道:“大哥,你屋子给他住,没床没被的,要冻死人呀?况且我看他也得买一些衣服,别有异议。”孟冠人指着正要开口的石强说道:“一切费用按月从薪水中扣除,不会让你占便宜的。”
石强也不好多说什么;人家都把可以反驳的话说出来了,他简直不必动口。他并不喜欢麻烦别人,这些恩情只会给他带来困扰;但石强明白,一个过去岁月中除了打杀之外,乏善可陈的人,他凭什么去赚钱?天下之大,又何处能容身?身上仅有的数千元甚至租不起最差的房子;这笔恩情,他是欠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