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简直将温行远打入地狱去了。温行远接收到家人更不悦的眼光,偏偏雪儿还一派天真单纯模样。
方志桐在一边偷笑,可怜的温行远,这次可真的被坑惨了;这个小煞星实在惹不得!
温行远不等家人开口责怪,沉着一张脸。
“失陪一下。雪儿,过来。”口气中有铁一般的坚决,不容反抗,他站了起来。
“温妈妈……”雪儿求救,心知逞一时口舌之快后果可能是什么待遇,抵死也不肯跟温行远到别的地方“谈话”。
温母当然义不容辞的开口:
“行远,你这是做什么?”
温行远握住雪儿的手,对温母道:
“你们放心,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保证完好无缺的走出来。”
唐雪儿想尖叫,想逃跑,却被温行远眼中不容置疑的怒气给震慑住。乖乖的任他牵走,这也是有好处的,大家会完全站在“弱小”的她这一边。
走入一扇门之后,温行远把门关上。这一间是温父的书房,温行远放开雪儿,面向一面墙上巨幅“忍”字的楷书控制怒气。这一幅“忍”字的落款是温必尧,四年前写的,几乎占了一面墙的三分之二面积。龙飞凤舞的笔法充份显露出浑然天成的豪放洒月兑,不失浓厚的书卷斯文,他一直很喜欢。
唐雪儿打一走入书房就开始忏悔自己的行径。任她再胡闹精刁也不敢在温行远发怒时,还不知死活的在太岁头上动土。而——他真的生气了。
他终于转身面对她。
“为什么说那些话?”
“我错了。”雪儿身子缩在长沙发中,声音比蚊子还小声;至少她是勇于认错的。
“说出你错在那里?”他放柔了声音,蹲在她面前,莫测高深的表情让雪儿猜不出他是否仍在生气?
雪儿吞了下口水。
“我不应该扭曲他们的想法,让他们以为你都在虐待我。我已经认错了,你不可以再气了哦?好不好。”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
“我不是气这个!雪儿,你的顽皮我可以接受。但,不要搬出双亲已故的事实出来捣蛋。我知道你根本不要有人来可怜你。但你却让我觉得你在炫耀,太过分……”
雪儿跳了起来,眼泪同时一发不可收拾,叫:
“我炫耀?你以为我很得意自己是个孤儿的身份吗?你以为我很高兴我父母死掉吗?你去死吧你!”哽咽无法成声,她往门口跑去。
温行远拉回她,用力过猛,雪儿跌入他怀中,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刺猬,拼命挣扎,尽其所能的用她的武器来伤人。双手双脚又踢又踩,拳头直落他肩上,甚至还咬了他手臂一大口。
温行远没料到这小东西如此敏感,而且反应如此激烈,他实了好大的劲儿才使她动弹不得。
“雪儿!”他低吼。
唐雪儿挣月兑不出他铁钳似的双臂,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哭泣已使她失去力气,身子猛烈的抽搐着,不再吵闹,只是流泪。——这种心酸而受挫的哭泣,令温行远的、心不禁绞紧而跟着难受发疼。
“雪儿……”他轻轻亲了下她雪白的额角,雪儿动了下,他忙又搂紧,坐回沙发上,让她坐在他膝上,完全的守住她小小的身子,拿面纸拭着她不停滴落的泪。
她沙哑低语:
“我想念爸爸妈妈,刚刚我梦见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不认得我了。我不是有意要自怜,但是,我确实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呀,我没有家,八年来,从这里流浪到那里,我很坏,想让温妈妈疼我,因为她真的好像真正的妈妈哦,好慈祥,身上也有家的味道……我阿姨和舅妈也很疼我,可是她们都是要上班的,身上都好香……,那种味道不是妈妈的味道,所以,所以……”她不好意思说了。
他代她说完:
“所以要先让他们讨厌我,而更加疼爱你是吗?”
看到雪儿眼中百年难得一见的难为情,他微笑了。
“你成功了,不是吗?”
她已经不再流泪了,仰着头看他。
“可是,你说我利用我爸妈……”
他摇头,真诚道:
“我道歉。但是,小雪儿,你不能怪我会有那种举动,不是吗?你收服我家人的心,让我备受冷落,我不该忌妒吗?”他学她皱皱鼻子。
“大男人也会吃醋?”雪儿忘了悲伤,稀奇的大叫着,当他是大怪物。
只要雪儿不哭,温行远甚至愿意拿全世界来交换,何况只是扮个小丑而已。
“为什么不会?谁规定的?”他反问。
这个回答逗得雪儿咭咭笑了出来。
“那我以后当你的妻子可真是你的不幸了,我长得国色天香,你不被爱慕我的人气得在醋桶中溺死才怪。”
他轻捏了下她鼻子。
“小自大狂,真以为自己天仙下凡呀?”
这是毋庸置疑的肯定回答——
“至少目前你身边没有比我好看的女人呀!相形之下,我不是天仙下凡倒也相去不远了。”
两个人斗嘴斗得乐在其中,全然忘了门外等他们吃饭了人。门板上轻叩两声后,传来翔远的声音:
“我说老哥,你别是把咱家的小斌客给打得伤痕累累,不敢带出来见人吧?”
雪儿皱皱眉,还坐在他腿上。
“走吧,再不出去的话,等会儿他们兴师问罪起来,有我好受的了。”
他拉着她站起来,捏了捏她小脸蛋,一同走了出去。
第五章
雪儿真想永远住下来!
对她这个都市人而言,埔里简直是天堂,是世外桃源,放眼望去全是花海。映着蓝天白云,衬出万紫千红的绚丽。左手看过去是大片满天星,右手看过去是玫瑰园,还有大片菊花,夏天早开得一塌糊涂;她从来不知道菊花有那么多品种,并且各种颜色都有,甚至还有蓝色的。她开心得想尖叫!温夫人甚至允许她在花田中恣意采花,所以今天的唐雪儿是有备而来……
头上一顶小草帽,长发披散身后,无袖无领的粉红T恤配着窄管牛仔裤,长统浅咖啡色牛皮靴。手上挽着小花篮,在田野中花海里奔驰,追赶着上百只蝴蝶,快乐极了,她根本忘了要去吵大人,自己早已经玩得不亦乐乎。
今天有一批兰花要出货。温家两兄弟与方志桐当然义不容辞的在温室中帮忙。而大家长温必尧是东海大学的教授,学校有座谈会,因此也是无法帮忙,到学校去了。
出货的空档,温行远走出温室,远远看着雪儿在花海中跑来跑去。有时会不小心跌倒,消失在花丛中,然后沉寂一阵子,突然从另一头冒出来大叫一声,吓走那些正在吸取花蜜的蝴蝶飞得四分五散,典型唐雪儿作风。
方志桐站在温行远身旁也看得痴了。
“咦?”他拉了下温行远,瞄向田梗另一头,有一个手拿相机的男子,正贪婪的拍摄雪儿的美丽与天真镜头,捕捉这个花精灵的每个动作。
陈威拼命的拍摄。从来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他拍得这么急切与贪婪,一直想把这个镜头中的美人儿所有特点美丽完全掌握。可是一次又一次,却又发现她的美丽不只于此,她是干变万化的,他无法捉模得清。这认知令他汗涔涔而恐惧无比,怕所有奇异的一刻稍纵即逝,而他却还没有捕捉出她最美丽的一面做最精准的呈现摄入他底片之中——
就是这一刻!
女孩儿将花辫挥洒向蓝天白云中,女孩的笑容像蓝天一样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