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陪伴让傅雅妍总算能勉强支撑下去,直到丧礼结束。
眼泪已经哭干了,她望著妈妈的相片,始终不敢相信这样的分别。
“要勇敢,你是伯父,伯母最信赖的女儿,你一定要勇敢,代替伯母把这个家撑下去。”宽厚的手掌拥上了她消瘦的肩。
暗雅妍抬起茫然的目光,怔怔的望著说话的人。
“毕飞宇,我可以吗?”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可以,你当然可以。”他深信不疑。
那一瞬间,她感激得想大哭。就冲著毕飞宇这句话,傅雅妍咬著牙回到英国,辞别了爸爸跟哲修,勇敢的继续她未完成的学业。
日子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样的上课、赶报告、考试,空闲的时候,她一如往常的到附近的店家帮自己采买生活用品,一如往常的被沉重的生活用品和脆弱的纸袋气得想杀人。
这日,超市柜台前,她准备掏出口袋里的英镑付帐,偏偏怎么找就是找不到自己的皮夹,她焦急得几乎把背包里的东西整个倒在柜台上找寻她的皮夹。
结帐的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望著她,落难的东方女孩并未获得同情,排在后头的男男女女莫不对她露出轻蔑厌恶的表情。
暗雅妍顿时觉得好难堪,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建筑起来的勇气,在那些轻视的眼神中被彻底击垮了,手足无措的她慌忙揉去眼睛里的湿润,对妈妈的思念几乎就要溃堤,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越排队的人群挤了过来──
“蜜雪儿,你没跟我拿钱包怎么付钱?”流利的英文对著她说。
是记忆中熟悉、宠溺的声音!
暗雅妍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毕飞宇就这么站在她面前。
是他抢在那群排队等结帐的人不耐发狂之前,赶紧掏钱抱走了她采买的东西,还顺手带走怔愣发傻的她。
她的手被毕飞宇紧紧的拉著。
“你怎么会来?”走了好一段路后,她再也掩不住心中的欣喜问。
“我跟老爸来参加医学研讨会,中途溜了过来。”说著俏皮话的时候,脸部表情却依然正经八百,真叫人哭笑不得。
“坏小孩,我要跟毕叔告状。”
那是他第一次到英国来看她,傅雅妍脸上的惊喜,灿烂得就像跨年晚会上的烟火。
“东西还真多。对了,我订了餐厅,晚上请我吃饭吧!”
“才不要,我是小气鬼。”
“那我请你好了,我从我爸皮夹抽了两张钞票,应该够吧?”
“毕飞宇,你学坏了,竟然偷毕叔的钱。”她狂笑不止的捶打著他。
毕飞宇放任她对著自己肆虐,专心一意的把她和东西安全送回了宿舍。
晚餐,他们哪儿都没去,傅雅妍亲自下厨煮了丰盛的晚餐,招待这长久以来唯一的台湾访客。
吃饱跑足,傅雅妍的脆弱被故乡的温暖抚平了,睡意来得极快,她枕著毕飞宇的肩膀沉沉睡去,那是她回到英国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雅妍,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永远守护著你。”毕飞宇望著熟睡的脸孔,轻声低喃,专注的脸庞写满温柔。
第七章
暗雅妍浑身是汗的从床上弹坐起身,随著她的起身,一道湿热滑落,她轻抚著脸庞,原来泪水是真的。
往事历历在目,深刻的在梦境里上演过一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不敢相信她怎么会忽略那么多的曾经存在。
这些年来,毕飞宇用这么多细碎的关怀来宠溺她、呵护她,而她竟然傻得怀疑起他们之间的情感。
雅妍,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永远守护著你!
那一天枕著他的肩膀睡去之际,耳边依稀听到他这么对她说。
天啊!她怎么会忘了这一切?忘了严肃的面具下其实隐藏了一颗细腻真切的心。
“飞宇,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她感到空前的歉意。
暗雅妍赶紧起身,迫不及待的想要下楼去打电话给毕飞宇。
然而当她冲到楼梯一半时,整个人顿时傻住了,整个工作室竟然成了水乡泽国,哗啦哗啦的水不断的从墙壁爆出,毁了她大半的手工香皂成品,还有工作室里的器具陈设、传真机、电脑等生财工具,张狂的水花甚至从天花板喷了她满脸,吓得她顿时不知所措。
“贤京、贤京──”她赶紧上二楼求救。
偏偏贤京房里空无一人,傅雅妍这才想起,贤京的老公昨天突然来把人接走,两人准备在周末回英国前拨点时间陪陪台湾家人,意识到眼前的困境得由她自己想办法,她赶紧回房间翻找手机,打算向房东求救──
然而当她从答录机获知房东太太好巧不巧的选在今天一早和全家人起程前往大陆旅游,她真的是欲哭无泪。
“怎么会这样?”
迸裂的水势不断自墙面、天花板涌出,她仓皇的回到一楼拚命抢救那些岌岌可危的香皂,抢了这一堆还有那一堆,还有好多原料都泡水了。
完了、完了,这些全都是她血淋淋的成本,手工香皂的订单铁定要交不出货来了。
“怎么办?”她抓著铁盆不断的抢救东西,一时间情绪翻腾,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就算会被狠狠的痛骂一顿也只能先跟哲修求救,好止了这些可怕的水。
按下拨号键,才接通她劈头就说:“怎么办?人家的工作室和我这几天熬夜辛辛苦苦做的手工香皂都泡汤了啦!呜……”忍不住对著手机大哭。
半个小时后,毕飞宇匆匆赶来,只见工作室门口,傅雅妍浑身狼狈的抱著好不容易抢救出来的香皂,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记忆中那个漂亮的千金小姐如今跟女游民没两样,眼睛还哭得肿得跟核桃似的。
“……毕飞宇?”天啊,他怎么会来?傅雅妍猛地站起身,因为一时无法反应而整个人呆傻住。
懊死的女人,莫名其妙打来一通哭泣不休的电话,害他急急忙忙的赶来,差点还发生把领带当成皮带系在腰上的鸟龙事件。
如果她只是想要戏耍他,他铁定会让她死得很难看,因为他已经警告过她,再也不许把他耍著玩了!
“叫我过来什么事?如果是关于我所订购的手工香皂,请你如期送到医院去,销售的货物派送应该是由你卖方负责吧?”他表情淡漠、口吻冷漠的问。
得要多少自制力,毕飞宇才能忍住冲上前去拥抱她的渴望,得用多少的决心,他才可以逼迫自己用这样冷漠疏离的态度面对她,毕飞宇觉得自己好错乱,因为害怕自己的情感又会被她毫不留情推开,只得如此伪装。
“毕飞宇,我没有香皂可以卖给你了。”她夹杂著歉意的声调可怜兮兮。
望著她,毕飞宇心软不舍,然而意识到这极有可能只是她预谋逃走的手段之一,他强硬的把对她的不舍彻底从身体扯离,冷笑一记,“你认为我会接受订单违约的事情吗?你真当我毕飞宇是三岁小孩吗?”
暗雅妍满脸错愕,曾经灼热的目光如今却冷得像冰,她不懂,为什么才短短的一天,他竟会突然变得冷漠疏离?
“可是香皂都已经遭到毁损了……”
别想走,她最好别想藉机逃走,因为他不会应允的,绝对不会!毕飞宇满脑子都被这个阻止的念头占据。
他迳自打断她的解释,“那是我的问题吗?这种损失应该是由你自己承担吧?”他决然的说,“你别想逃,这个禁令会持续到你完成所有手工香皂为止。”
面对毕飞宇的强势,傅雅妍一时间无法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