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香愤慨得七孔喷怒气,一边说一边还在跳脚。
“而且金媒婆也骗了杭家,说小姐你才刚及笄,也没让杭家知道小姐的真实状况,杭家的下人们都在猜测,说杭家很快就会……就会……”
休了她!
奇怪的是,琴思泪闻言不但不惊不怒,不伤心不难过,反而松了口气,唇弯徐徐勾起一抹恍悟的淡笑。
原来如此,她原就疑惑,怎会有人愿意娶她为正室,对方的条件又那么好?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是虚构的,对方是“假”的,而她,也是“假”的。
不过这也无妨。
错误的原就该纠正,休了也罢,那才是正确的,杭家可以另觅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为媳妇,至于她……
她深思片晌。
嗯嗯,或许大哥所说的正是最适合她的路,待被休离之后,她就可以找个僻静的尼姑庵落发为尼,平平静静的终此一生。
只是……
她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歉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奔负了爹亲的期望,她很是过意不去,然而,以长远的时光而言,这样对爹亲才是最好的。
往后,爹爹就不用再为她操心了。
“不行,我实在吞不下这口气,我要去找金媒婆理论!”
话还没说完,碧香就怒气冲冲的跑出去了,琴思泪想唤住她也来不及张口,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不一会儿后,一个年轻男人的破口大骂声便逐渐由远而近。
“真他妈的,逼我成亲还不够,又让我娶个老女人,还是个被人家休弃的残花败柳!”
“好了,好了,你啰唆够了没有?”
“哪里会够!”
“你这小子到底想怎样?”
“让我休了那个老女人!”
“就跟你说,新婚夜就休妻,杭家丢不起这种脸,得过一阵子再休,你就是听不懂是不是!”
“我不……”
“是是是,你不怕丢脸,但总得顾着娘一点吧?”
“可恶,那到底要等多久?”
“起码两、三个月之后吧!”
“什么,两、三个月?!我……”
静静的,琴思泪自行掀开红巾,默默地起身到窗前,仰起脸儿,恬适地目注那皎洁的月儿。
今晚的月色,真美!
***
“别再啰唆了,进去吧,应付过那些闹洞房的人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砰一声,两片门扇就在他鼻端正前方阖上,差那么一点多就会夹扁他高挺的鼻子了,倘若有锁,他敢肯定大哥也会落上锁。
杭傲恨恨地捶了一下门。
好好好,给他记住,除了老娘亲,所有的人统统给他记住,等这件事过后,他一定会整回来的!
咦?新娘子呢?
他呆了呆,愕然的目光左右移,旋即发现新娘子伫立在窗前的身影,不假思索,嘴皮子一分,马上就劈里啪啦爆出去了。
“你这该死的老婆娘,竟敢欺骗少爷我……”
新娘子徐徐回过身来。
“真是不知死活,我要……”
突然,声音不见了。
就在他的目光对上新娘子的那一瞬间,他就失去了声音,脑袋里好像刚收割过的稻田,一片空空荡荡的,只是怔怔地盯着眼,痴了,傻了。
说实话,他的新娘子并不美,尽避五官还算是挺清秀的,但素素净净的脸蛋平淡无奇,毫不显眼,她甚至没抹上半点胭脂花粉,朴素洁净得不像个新娘子,杭家的丫环打扮得比她还花俏呢!
可是……可是……
愈看愈失神,现在,他连呼吸也逐渐困难起来了,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吸不进空气。
都怪那双眸子的错!
那双悠然回视他的瞳眸,宛如晨雾里的露水,纯净无垢,又似静谧的沉夜,清幽深邃,充满了无比澄澈的灵秀之气,仿佛包含了天地万物最原始的自然灵性,朴实无华,却是那么的纯、那么的净,毫无半丝虚假,也毫无半点尘垢。
好美,好美,美得令人窒息的眼睛!
“杭公子……”
轻轻细细的三个字,犹如惊雷般震醒了杭傲,他蓦然回神,而后,令新娘子惊吓一跳的突然大喝一声。
“暂停!”然后扬手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很不客气地,重重的甩了自己好几巴掌。“我该死!我嘴贱!我烂舌!”还一边打,一边咒骂自己,打完骂完之后再郑重宣布,“重来!”
饼去小心翼翼的把茫然不解的新娘子请回喜床上落座,再把红巾盖回新娘子凤冠上,而后转身四顾寻找红秤杆……
有了!
严肃地拿着红秤杆,轻轻掀起新娘子的红巾后,他才绽出得意的笑。“现在,你可以叫我夫君、相公什么的了!”
新娘子讶异地连连眨了好几下眼。“但……”
“蛋破了!”杭傲斩钉截铁的断然道。“我们已经成亲拜过堂了,你甩不掉我了!”
第2章(2)
甩掉他?
是他要甩掉她的不是吗?
新娘子业已诧异得说不出话来了,怔愣地看着杭傲喜滋滋的斟满两杯酒,一杯递给她,另一杯端在手上。
“来,交杯酒,先喝再说!”
新娘子迟疑一下,方才举杯就口,小心翼翼地啜入小半口,旋即呛咳不已,杭傲立刻抢去酒杯,一口将剩下的酒喝完,连同自己早已喝完的酒杯随手扔到一旁,关切地轻轻拍拂她的背。
“不会喝酒吗?放心,往后我会帮你挡酒的!”
一边柔声安抚她,一边体贴地替她取下沉重的凤冠,好让她轻松一点,又另外倒了杯茶给她,直到她止住咳声。
“怎样,好多了吧?”
“妾身……”新娘子掩唇。“没事。”
“那好。”他牵起她来到桌前。“来,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说着,他扶她坐下,再殷勤地为她夹这个水饺夹那个菜肴,夹满了整整一大盘后,又舀了一碗花生莲子汤给她,看得新娘子傻眼。
“妾身……吃不了那么多。”
“没关系,你吃不完的,我会帮你吃掉。”
看她斯斯文文的咬下一口糕饼——那一小口大概连蚂蚁都喂不饱,杭傲漫不经心地吃下一大颗水饺。
“你叫什么名字?”
“琴思泪。”新娘子轻语,“妾身已是二十五岁了。”再加一句提醒他。
“我知道。”杭傲颔首,再吃一口桂圆糕。“我叫杭傲,二十岁,看你是要直呼我的名字或随便爱唤什么都可以,可就是别叫我少爷公子的,就算小你五岁,我还是你的丈夫,不是路上偶遇的陌生人,别忘了!”
琴思泪困惑地看着杭傲大吃大喝。
“但妾身是个曾被休弃的女人,你……”不在意吗?
“这我也知道。”杭傲满不在乎地说。“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琴思泪静默了一下,旋即轻启樱唇,柔声细语地徐徐道出她之所以会被休离的原因。
他是她的丈夫,有权利知道。
“原来如此!”杭傲恍然大悟,他就知道绝不会是她的错。“那家伙也太自私了吧!”
“何公子另有所爱,会与我成亲是不得已,休离我也是不得已的。”不是为任何人辩解,只是说出实际上的状况。“更何况,何家的公公、婆婆很疼爱我,在何家八年的日子也过得很平静、很闲逸,妾身很满足了。”
嫁做人妻,被冷落了八年,最后还被休弃,她居然一点怨言也没有,还替对方说话,这女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不,她只是……
“你太善良了!”杭傲闷闷地咕哝,心头有一把郁卒的火,替她感到不平。
琴思泪淡然而笑。“妾身只是懂得知足的道理。”
知个屁足!
杭傲更是冒火,好想杀人,但他并没有在她面前爆出来,反而眼泛怜惜,温柔地握住她柔若无骨的纤纤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