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心,怎地还是这么冲动呢?快,把刀子收起来,跟人家道歉!”
慕容羽段一声低叱,瞬间,短刀隐没,默砚心飘然退到慕容羽段身侧,双手迭在腰际福了一下。
“抱歉,拙荆性子稍微急躁了点,尚请诸位多多包涵。”慕容羽段歉然道。
那不只是稍微急躁了点好不好!
没有人动,连呼吸声都没有恢复,包括寨主本人在内,大家依然瞪眼看着那个他们原以为是天仙的大美人,从天仙化为女罗剎,再由女罗剎变回天仙,简直就像在变戏法似的。
现在,他们只敢吞口水,可不敢再流口水了。
“羽段是诚心奉劝寨主,收起屠刀,改邪归正。”慕容羽段继续苦劝“误入歧途的迷途羔羊”。“若是寨主同意的话,羽段定当尽己所能来帮助寨主,不知寨主意下如何?”不如何,眼前,他只想活命!好不容易,黑风寨主终于收回偷溜出去漂泊流浪的三魂七魄,战战兢兢地瞥一眼默砚心,只刚刚那一手,他就很清楚,整个黑风寨里,包括他自己在内,谁也敌不过那个纤细得彷佛风一吹就会直接飘到天外天去成仙的大美人,不,女煞星。
“没问题,慕容公子怎么说怎么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他弄,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逃过眼前这一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接下来,大家比的是脑袋里的纹路。
所以,黑风寨主低头了,暂时。
于是慕容羽段欣然接受他们的邀请,留下来过一宿,翌日再和他们一起讨论要如何协助他们改邪归正。
但是……
“嗯?”慕容羽段低头看,妻子又在用她柔若无骨的纤指掐他了。
默砚心抬眸凝视他,片刻后,他皱眉。
“是吗?”沉吟了一会儿,他轻叹。“好吧,我们去看看!”
吹熄了夜烛,趁黑,两人飞身离开客房,彷入无人之境地一一避过守卫,来到黑风寨主房外,伏身于窗前,静听。
“老大打算如何?”
“简单,明天先下药迷昏他们,然后,男的一刀杀了,女的由我来接收!”
“可是那女人的武功……”“笨蛋,不会趁她昏迷时,先废了她的武功吗?”
“老大果然英明!”
“是那穷酸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居然要我收山,哼哼哼,这么好赚头的没本生意,一趟『生意』跑下来就是几箱金银珠宝,想抢多少女人就抢多少女人,心情不爽就顺手摘几个脑瓢子来玩玩,哪个愿意轻易放弃!”
“就是说嘛,大家都不愿意啊!”
“那当然,想留在这黑风寨里,唯一的条件就是,心肠得跟我一样狠,不然就干不了『大事』!”
“大家都唯老大马首是瞻了!”
“好,好,这半年多来小子们也闷坏了,就等风声一过,咱就带小子们下山去好好『玩玩』吧!”
“顺便『丰收』一下!”
“对,对,丰收,哈哈哈哈……”听到这里,慕容羽段不禁深深叹了口气,旋即朝妻子使了一下眼色,双双飞身离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点他更加了解了。其实在他们前来黑风寨之前,便已先在黑风山左近探问过了,那黑风寨确然是一群心狠手辣的劫匪,不但抢金抢银抢女人,还要人命,即使如此,他还是希望能够劝服他们改邪归正。
杀人命毕竟是最下下之策。
然而此趟出远门,临行之际,爹爹曾告诫过他,倘若碰上堂弟向他求助,他千万不能帮,因为帮了堂弟就等于害了别人。
同样的道理,若是他帮错了人,是不是也等于是害了别人呢?
“砚心。”
默砚心悄然举眸望住他。
“也许我想帮他们的想法是错的?”
默砚心颔首。
“那么就按照大哥的交代,解决他们以回复黑风山左近百姓的安宁吧!”
熬人之仁也许能满足他善良宽厚的本性,却也可能是姑息养奸,连累无辜的做法。杀人命确实是最下下之策,但有时候,杀人命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翌日,近午时分,双人单骑缓缓自黑风寨徐行而出,默砚心依旧没有丁点儿表情,慕容羽段却是一脸怪异。
“砚心。”
“……”
“杀人……实在不怎么好受。”
“……”
“是吗?妳也觉得杀人很无趣吗?”
“……”
“那为什么我看妳却是杀得无比尽兴,无比……咳咳,享受的样子呢?”
“……”
“唉!”
谁让他说出这么混蛋的话,活该被掐!
为了和崆峒派争夺金矿,千仞堂倾巢而出,反而全军覆灭于苏州太湖畔,从此自武林中除名。如今,慕容羽段带着妻子来到辰州,为的就是处理那座金矿的问题,因为……
“幸好赶上了!”慕容羽段抬头看眼前酒楼的招牌。“大哥说的就是这家祥兴酒楼吧?他们会在这里谈判,就在今天……”
默砚心掐了他一下。
“我知道,时间到了,他们可能已经开始谈判了,我们快上去吧,不然……”
倘若来不及,独孤笑愚交代他完成的任务必然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枝节,问题就更难处理了。
不过,才刚面对“问题”,他就大吃一惊,因为……
“怎地会……这么多人?大哥不是说只有崆峒派和岳山门吗?”
酒楼另辟一间的雅室内,慕容羽段和默砚心分坐在一对朴实愍厚的中年庄稼夫妻两旁,瞠眼惊讶地环视周围二十几三十个虎视耽耽的武林人物,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笑脸有冷脸、有倨傲有漠然,唯一的共通点是,他们全然不把那对惑厚朴实的中年夫妻看在眼里。
“敢问几位是?”
“问我们?”一个一脸傲然的年轻人哼了哼。“你又是谁?”
“失礼,失礼,在下应该先自我介绍才是。”慕容羽段肃然抱拳致歉,“在下金陵慕容羽段,那位……”他瞥一旁的妻子。“是拙荆,此番是受沈从俭老丈所托,前来处理金矿问题的。”
话还没听完,在场所有的武林人物,不管是笑脸冷脸、倨傲漠然,全都刷的一下便抹了一脸乌溜溜的黑,还发亮,也有人不小心掉了茶杯,铿锵一声碎了瓷杯,也破了胆子!
金陵慕容?!
哑修罗的夫婿!
等慕容羽段把话说完,现场伟大的武林英雄们,起码有三分之一比泥鳅还滑溜地跑得不见人影了。
“那么,请教各位是……”
剩下的三分之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有一半人悄悄往外跷头!他们宁愿做活的狗熊,也不想做死的英雄,另外一半则青着脸色猛咽口水。
“呃,崆峒派……”
“岳山门……”
“连筏帮……”
“桃云庄……”
“忘忧谷……”
自我介绍完毕,也只剩下不到十个人留在原位了。
“久仰大名,失敬失敬!”慕容羽段客套地拱拱手,虽然他一个也没听说过,但这是他在踏入江湖后头一件学会的事,江湖人物都很爱面子,如果你没说“久仰大名”就是侮辱了他们,他可不想因为这种毫无意义的原因惹来麻烦。
“那么慕容公子打算如何呢?”毕竟是大帮大派,崆峒派总护法第一个恢复镇定。
“这……”慕容羽段转注身旁的中年夫妻。“沈老哥,听令尊所言,你们似乎并不打算出售那块土地?”
“那是当然!”中年庄稼汉愤慨激昂地拉高了粗鲁的大嗓门。“那块土地是沈家的祖产,两百多年以来,沈家都在那儿种田,就算是死,我们也不能卖掉,否则如何对得起将土地遗留给我们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