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楼,那人出去了,电梯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才把脸儿抬起来盯住楼层灯号,凭良心说,她长得还挺好看的,清妍秀丽的五官有一种相当耐人寻味的气质,十分吸引人,只不过她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十分生硬,再仔细看,她的脸皮甚至是紧绷着的,绷得脸色都有点苍白了……
真像阿飘!
终于,九楼到了,只见她大大松了口气,然后,电梯门一开,转瞬间,彷佛神力女超人似的,她突然变身了!
她一边喀啦喀啦大步走出电梯,一边月兑下灰色风衣,露出里面的鹅黄色套装,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彩色橡皮筋,随手束起脑后的长发,还一边捉住路人甲和路人乙,对她们哇啦哇啦抱怨。
“好冷喔!”
“你没看气象报告吗?”路人甲笑道:“寒流又来袭了啦!”
“谁会去看那种东西。”阿飘皱皱挺俏的鼻子,不屑地哼了哼。
“那你都看什么?”路人乙好奇地问。
“猎人。”阿飘得意地说。
“嘿系虾米碗糕?”路人丙也来凑热闹了。
“动画卡通。”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请问你几岁啊?”
“七岁。”
“喔喔喔,跟某人的儿子同年啊?”
“没错,我很可爱吧?”阿飘用两根食指顶住双颊,做出可爱状。
“可怜没人爱!”路人丁很不客气的嘲笑她。
“你好毒喔!”阿飘不依的噘高了嘴儿。
“最毒妇人心,你没听过吗?”
笑语说到这儿,阿飘身后的电梯又打开了,一位高跳修长、明媚大方的女人走出来,顿时,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包括阿飘在内,全都立正致敬。
“社长早。”
“早。”女人点了点头,然后瞥向阿飘。“晓茵,别老是一大早就在那边胡闹搞笑,别忘了这里是办公室。”
“轻松一下有什么关系嘛!”阿飘咕哝。
“你是副社长,该有点样子吧?”女人想生气,却忍不住笑出来,因为阿飘的表情就好像星期天一早被挖起来去学校补课的小孩子一样委屈。“好了,小姐,该上班了吧?”
“好啦、好啦!”阿飘不情不愿地跟在女人后头。
没错,这两位正是恋恋风情婚友社的社长和副社长。
社长赵梅芙,二十八岁,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婚友社几乎可以说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
她离过婚,有一个十岁的女儿和六岁的儿子。
氨社长阿飘,不,贝晓茵,二十六岁,是个轻快俏皮的小女人,婚友社的创立资金是由她一个人提供的,没有她,婚友社也创立不起来。
她也离过婚,有一对七岁的双胞胎儿子。
“今天有几对?”脚步停在秘书桌前,赵梅芙问。
“早上一对,下午两对。”秘书柳翠心翻着行事历回道。
“早上什么时候?”
“十五分钟后。”
赵梅芙没再说什么,继续走向她的办公室,跟在她后头的贝晓茵却哭丧着脸,暗暗申吟了一声。
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
十五分钟后,贝晓茵端着茶盘站在社长办公室门前,深深吸了口气,极力制止捧着茶盘的手不要东西南北地抖个不停,然后又吸了口气稳住心跳呼吸后,这才空出一只手来握住门把,门一打开,赵梅芙不以为然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你们两个真的想试试看?”
“是。”
“可是,在我看来,你们两个真的不太搭配,一个是国中老师,一个是讨债公司的……的……呃,员工,外表不搭,个性更不搭,连职业都不搭,也许你们可以再看看其他人的资料,说不定……”
“不用了,我对她一见锺情,不打算再看其他人的资料了!”
“我也是。”
“但是……”
赵梅芙的声音顿住了,贝晓茵与她的视线相交一瞬,旋即拉开,然后默默的把两杯茶分别放在端坐于办公桌前的男女前面,再默默的退出办公室。
不过,在她要关上门之前,先若有似无地对赵梅芙点了点头,而后不管赵梅芙一脸的惊讶与诧异,迳自退后拉上门,旋即,她背靠着门下断地深呼吸,一下,两下,三下……
幸好,幸好他们没有跟她说话。
好半晌后,失速的心跳终于逐渐缓和下来,她才把茶盘放到一旁的秘书桌上;柳翠心眼带揶揄的对她笑了一下,她则稚气地吐吐舌头,滑稽地两手一摊。
没办法,老毛病澳不了,只要有陌生人在场,她就是会紧张嘛!
可悲的是,她明明是婚友社的创办股东之一,端茶根本就不应该是她这个副社长的职责说,偏偏却是她非做不可的工作,因此,一个月总有好几回,她被迫必须承受这种恐慌症状。
呜呜呜,她好可怜喔!
“下个月的案子。”
尾随在她身后进入副社长办公室的柳翠心,顺手把一叠厚厚的资料放在她的办公桌上,看得她又开始哇啦哇啦抗议。
“怎么愈来愈多了啦?”
“我们的婚友社有口皆碑啊!”
那是事实,不过创立三年,恋恋风情婚友社就已建立起百分之百成功率的绝佳口碑,从初创时的要自己出去发宣传单拉客户,到如今,她们只要跷起脚丫子,凉凉地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看杂志,客户便泉涌而入,抢着要恋恋风情婚友社帮他们找人送作堆了。
到后来,她们实在是忙不过来了,迫不得已决定要筛选需要帮忙的对象,问题是……
“可是我们上次会议不是决定要筛选客户了吗?怎么……”
“人情推不了嘛!”
对了,人情,这是个大问题。
当初创立恋恋风情婚友社时,钱不是问题,她多的是;人才也不是问题,赵梅芙就是个标准的女强人,有魄力、有胆识,丝毫不输给那些傲慢的大男人;问题在于客源,为此,赵梅芙欠了人家不少人情,现在人家要来『讨债』了,能不还吗?
“好吧,那这些就只好接下来罗,不过先说好喔,再天大的人情也有还清的一天,不能再多了喔!”
“跟我说也没用,去跟社长说吧!”柳翠心挂着无奈的笑,疲惫地道。
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贝晓茵立刻收起嬉笑的态度,关心地问:“怎么了,前夫又去骚扰你了吗?”
柳翠心无言,默认。
恋恋风情婚友社还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所有员工,上自社长,下至清洁工,全都是有过离婚纪录的女人,因为她们只聘用离过婚的女人,一来是为了帮助她们重新再站起来,并找回独立的勇气;二来是唯有离过婚的女人,才会以加倍慎重的态度去撮合别人的婚姻。
但也因此,婚友社里需要处理的额外问题也特别多,譬如柳翠心的前夫……
“这回他又要什么了?”
“孩子。”
“除非你给他钱?”
柳翠心不语,再次默认了,贝晓茵重重叹了口气。
“多少?”
“……两百万。”
“第一次是十万,第二次是三十万,第三次是五十万,接着是一百万,然后是一百五十万,现在又涨价了,两百万?”贝晓茵啼笑皆非地喃喃道:“是跟着物价指数上涨的吗?”
柳翠心羞愧垂首,无言以对。
贝晓茵低叹。“好吧,我可以再帮你一回,但这是最后一回了,这次你一定要拿出最强硬的态度坚持他必须先签下监护权转让书,之后才给他钱喔,不然再有下一回,我也不能再帮你了……”
说着,她若有所指地往隔壁办公室方向瞥了一下,声音压低了。
“你是知道的,第三次之后,梅芙就坚决反对再给钱,她说最好是上法院,让法官来判定监护权应该交给谁,相信法官应该会交给你这个有固定工作,收入丰厚的妈妈,而不会交给那个只会向前妻伸手要钱的无业游民,这样才能够一了百了地解决这桩问题。不然……”话没有说完,但相信柳翠心应该明白她的末竟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