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来了,小小子怎么办?
好吧,老人家没来就是上天庇佑了,没辙,他只好千叮咛、万交代非听他的命令不可,再带上她们一道走。
放在身边总比让她们自己四处乱跑好吧?
不过,挑选士兵也是另一个大麻烦,沐昂要他自己挑一卫士兵,但他自己麾下的士兵都在云南府,眼跟前的都不是他熟悉的人,倘若士兵不够信任他,这场仗也不好打,左思右想,他只好先试试一个最笨的办法。
“将军要我带兵前去剿捕思任,你们有谁愿意跟我去的?”
的确是最笨的办法,他召来所有驻屯云南当地的卫指挥使,询问他们可有人愿意跟他一起去死的,不消说,没有半个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任何回应。
丙然不行!
他叹息着起身走出营帐,想回自己的营帐去找老婆哭诉,说没有半个人愿意跟他一起去打仗,呜呜呜,他好可怜喔……
“我愿意!”
方瑛惊愕的回头,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眼神有几分鲁莽,还有几分毅然决然的勇气。
“你是?”
“柳英。”
“你不怕死?”
“谁能不死?”柳英豪迈地道。
“说得好!”方瑛大声赞颂。“你麾下有多少人马?”
“三千。”
“好,就是你了!”
两天后,方瑛就出发了,领着姊妹妻子,还有柳英和他那不怕死的三千士兵,到孟罗剿捕思任去了。
在所有人的想法中,除了打败仗之外,方瑛也没有别的路好走了,运气好,他还可以逃回来,但多半是跟他亲爹一样轰轰烈烈的战死,最多一个月,也说不定几天后就会有不幸的消息传回来了。
不多不少四天后,果然有消息传回来了:捷报!
“一个时辰不到,都指挥就带领我们攻下者章硬寨了!”不知为何,专程赶回来传报的士兵极为兴奋,一脸潮红,简直就像喝多了酒。“可惜那个思任溜得连人影都不见,跑得可快了!都指挥让我们休息一天,然后就追上去了!”
喘了两口气,他再期盼地、央求地盯住沐昂。“将军,我可以赶回去了吗?我不想错过下一战!”
赢了?
才几天而已,真的赢了?
沐昂听得直发怔,差点忘了回答。“呃,可以。”
咻一下,士兵马上不见了,连行礼都忘了,可以看得出他有多么急着要赶回去参战。
“这是怎么一回事?”沐昂喃喃道,他从没有见过有谁这么急着想打仗的。
张文隽也很意外,想不到方瑛这么厉害,更教人不服气了。“呃,不管如何,有捷报可传回京里,相信将军很快就可以坐回左都督的位置上了!”
“对!对!”沐昂哈哈大笑。“好,这功就记在你头上吧!”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张文隽眉开眼笑乐歪了嘴。
好好好,方瑛你尽避去打吧,打到累死或战死为止,反正所有功劳都会记在他头上。
最有出息的终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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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惜,方瑛没有机会追剿到思任,不是他被打败了,而是威远土知州也在掀起战火,明明还有五万人马闲在那里喝茶啃瓜子,沐昂偏偏要把方瑛调回来,改命他去剿平威远州的乱子。
然而,不到十天功夫,他就剿平了威远土知府兴起的乱子,旋即又回过头去追赶思任,连喘一口气都没有,他赶得那么心急、那么迫切,就好像……好像……
“夫君。”
“嗯?”
“你想杀思任替公公报仇对不对?”
“……”
“我想在你心里头,仇人并不只沐晟一个,还有思任,倘若不是他掀起这场乱子,公公就不会战死了,对吗?”
“但夫君你一直不想让人知道这点,因为这是你的私心,偏偏你又是个武人,必须徇公忘私,所以夫君只好故意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夫君你真的很想不顾一切追剿思任,直到杀死他为止,对吗?对吗?”
方瑛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对。”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的承认了。
“我就知道,”香坠儿贴上他胸前,低喃。“你在威远打仗和在追剿思任的时候全然不同,在威远,你只是努力要在伤亡最少的情况下打一场胜仗:但在追剿思任时,夫君你好像是在……在追杀仇人……”
方瑛苦笑,“遗憾的是,我的首要职责是大明的都指挥,必须绝对服从上命的调遣,如果我忘了这点,爹肯定饶不了我,说不定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教训我一顿。结果……”他深深叹息。“明明就快追上思任了,却不能不听命,中途退走……”
“你放心,夫君,这回我们一定可以追上他的!”
“希望。”
于是,他们继续猫追老鼠似的追杀思任。
而思任也才刚刚喘过一口气来而已,马上又被追得灰头土脸,要打又打不赢,打到哪里输到哪里,差点喊爹娘救命,最后只好派手下携带象牙、金刀等土产拜见沐昂,说他愿意投降了,请沐昂代为上书谢罪。
沐昂二话不说,马上传令方瑛收兵,虽然很不甘心,但方瑛不能不听命,只好率领麾下士兵回到永昌。
“总有一天,我们会捉到他的!”香坠儿想安慰夫婿。
“对,除非他先死在别人手里。”方瑛声调平板地说。
“那……那……他也总是死了嘛!”
“我想亲手杀了他!”
香坠儿无言,这她懂,就像她想亲手杀死沐晟替公公报仇一样。
可是,他既有私心,又想要顾全武人的职责,偏偏这两者又时有冲突,想要两全其美是不可能的事呀!
正苦恼间,忽又见夫婿弯起不在意的笑。
“算了,我们也正好休息休息,辛苦了一个多月,也挺累的不是吗?”
“是啊。”香坠儿也笑了,但她心里却在叹息。
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不在意了,而是又把那份最强烈、最深刻的渴望硬生生压回心底最深处,埋住、藏住,不让任何人知道,表面上依然笑着、闹着,仿佛无忧无虑的小顽童,只想要快快乐乐的度过每一天。
但事实上,除非他能够亲手杀死思任,否则他将永远无法自这份不断啃噬他心灵的渴望中解月兑出来。
毕竟,他父亲就死在他眼前,那是他这一生最痛苦的经验,一辈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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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年没打半场仗——张荣那场败仗不算,一打就打得思任鸡飞狗跳,逼得他不得不投降,一个月后,只动两片嘴皮子的张文隽因舌功,不,因战功被晋升为指挥佥事,方瑛和柳英反而啥也没捞着。
不过方瑛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不是这种事,柳英也不在乎——重要的是他们打胜了,而且伤亡极少,竟然不到一百人。
“都指挥。”
“嗯?”
“我可以一直跟在你麾下吗?”
“倘若将军没有其他命令,当然可以。”
方瑛笑着应允了。
柳英虽然没有什么将帅之才,但他不怕死又肯拚,而且绝对服从命令,说一他绝不会搞出二来,说不准动,他就打桩定在那里了,是个绝佳的前锋人才,有了他,在战术上的施展也就可以尽情发挥了。
柳英也笑了。
唉,都指挥就是这点让人受不了,老是拐人家笑!
很不幸的,柳英的愿望无法实现,又过一个月,方瑛就被赶回云南府去练军屯田了。
“为什么?”香坠儿讶异地问。
“因为朝廷认为思任又在表演假投降了,决定派遣大军前来一举剿灭思任,别再拖拖拉拉的又战又降、又降又战,一拖几百年都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