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面色惨绿,满头冷汗。
爹要他做抉择,但他怎能,怎能!
这是一场注定非失败不可的仗,正是爹最需要他的时刻,他怎能在这种时候丢下爹不管,自顾自逃命?
但是……但是……
他的后娘、弟弟、妹妹,还有胆小爱哭的妻子,以及从未见过面的儿子也都需要他,因为还有个心怀不轨的沐晟等着要灭方家的口。
天哪!他能如何抉择?
他迟疑,他左右为难,但是,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慢慢做决定了,只觉一阵宛如山崩地裂的震动,象群已然奔驰了过来。
方政立刻跳上战马,笔直地迎向敌军。“瑛儿,快走,别做个不孝子!”
方瑛恨恨一咬牙,蓦而转身跳上另一匹马,策缰奔向与他父亲相反的方向,一路挥枪与包围圈的敌军奋战:一路回头,心头仿佛在滴血。
即使是在这最后一刻,他父亲依然那么勇猛,纵马冲杀,谁都不能挡。
然而在最后一次回头时,他见到的却是父亲挥剑正要继续砍杀蜂拥而上的敌人,座下的战马竟被象群惊吓得人立而起,他父亲被摔到地上,敌军立刻一拥而上,刀斧齐下。
征战沙场三十年的父亲,就这样冤枉的战死在这南国绝域!
哽咽着回过头来,方瑛咬紧牙根,含悲忍泪继续奋力厮杀,半刻也没停,一心一意要突破包围圈闯出去。
不为他自己,也不为其他任何人,只为了他父亲。
然而,包围圈是如此的严密,几乎是滴水不漏,如果他能逃月兑,其他士兵自然也能逃月兑,但事实是,方政麾下四千士兵尽皆战死当场,无一投降,最后,只剩下方瑛一个人。
他依然想逃走,遵照父命。
但周围是数千敌军,他又能如何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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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坠儿不喜欢练武功,可是娘说她的武功必须有传人,硬逼小女儿非学不可,她只好学了。
但九岁那年,在玩耍时她竟然不小心折断了村童的手臂,她当即被吓坏了。
于是,她再也不敢使出武功来了,就算娘的武功都被她学会了,她也不敢使出来,即使有人欺负她,她还是不敢使出来,久而久之,她慢慢的以为自己把学会的武功都忘了。
不,她没有忘。
袅娜的身影仿佛云絮般飘飞在山林间,那速度是如此迅捷,像鹰掠,似月兑兔,如果有人看见,肯定会以为那是错觉,其实他什么也没瞧见。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从没有任何时候,香坠儿如此渴望自己曾经苦练过武功,她才能够比飞更快的赶到夫婿身边去。
希望来得及!希望来得及!
她急得快哭了,但并没有真的哭出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警告自己,她必须在来得及以前赶到夫婿身边去,保护他,替他阻挡敌军。
至少要撑到她赶到呀!
忽地,她听见前方遥遥传来一阵模糊的厮杀声,心头一阵喜,立刻加快身形赶过去,就快赶上了,就快赶上了……
跋上了!
“不!!”凄厉的悲叫声猝然自她口中溢出。
是的,她赶上了,恰恰好赶上亲眼看见七个土蛮子用大刀捅穿了方瑛的身躯,大刀一拔出,鲜血宛如喷泉狂泄而出,方瑛摇晃了一下,丈三尺长枪先月兑手落地,身躯才徐徐颓倒。
那七个凶残的土蛮子却还打算把方瑛的身躯砍成肉酱,不过他们也只够时间举起大刀,一条七彩缤纷,似绸又若丝的纱带仿佛彩凤般疾飞而至,只是一闪,那七个苗子的喉咙全被割断了。
纤细的绣花鞋飘落在方瑛横倒地上的身躯旁,彩凤漫天飞舞,香坠儿疯了似的挥舞纱带,围在四周的土蛮子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在攻击他们,就一个接一个被割断喉咙,一个接一个倒下,快得像骨牌翻落。
直到土蛮子步步后退,不敢再接近过来,她才收回彩带跪去,纤指疾点方瑛数处重穴,勉强才止住狂溢的血流,然后,她小心翼翼的将他抱入怀里。
“夫君!夫君!”她抽着噎,哽声轻唤。
好一会儿,方瑛才吃力的睁开眼,一见是她,他便蠕动着唇瓣仿佛想说什么,香坠儿马上俯下耳去仔细倾听。
“听不见啊,夫君,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呀?”
听了好半天都听不到他想说什么,再抬起头来,却见方瑛的唇瓣不再蠕动,已然放弃了说话,只那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瞅定她,无声诉尽千言万语,是依恋、是不舍、是无奈、是歉疚。
然后,他静静的吐出最后一口气,瞳眸无力的阖上了。
香坠儿没有哭,也没有叫,她只是不相信的瞪着眸子,仿佛夫婿只是累了眯一下眼,待会儿就会再睁开来看她。
他还有话要告诉她不是吗?
但他没有,那弯月般的眼儿再也不会睁开来了,那爱笑的眸子再也不会笑给她看了。
四周依然包围着数百上千个土蛮子,他们还举着大刀,还准备要杀戮,还想再见血,但不知为何,他们不但一动也不动,甚至没有半点声息,一点点都没有,只有风声悄悄的掠过。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道柔细的哭声若有似无的轻轻扬起,那样柔和、那样细腻,如果不是现场完全的寂静无声,根本听不见。
但是,不过片刻间,那哭声便已清晰显明地传入方圆一里内每一个土蛮子,还有每一只飞禽走兽的耳内,于是,敏感的飞禽首先惊扰的拍翅而起,刹那间,天空中布满了亡命飞逃的鸟儿。
无穷无尽的哀伤、无休无止的悲惨、无边无际的痛苦,那哭声仿佛撕裂开自己身体一般的哀鸣。
林子内,密叶间的金丝猴、长臂猿也开始惊恐的吱吱叫,伸展四肢攀藤跳跃逃向另一头的树林外;而地上的兔子、山猪、野雉,甚至老虎、野狼也不约而同狂乱的奔离,想要逃开那可怕的哭声。
多少肝肠寸断的悲伤,多少镂心刻骨的痛苦,令人绝望,教人心死。
实在听不下去了,有人捂起耳朵不想再听,但奇怪的是,那宛如杜鹃泣血的哭咽反而更清楚的流入他们耳里。
那样哀怨、那样无奈,无法逃离、无法解月兑。
不,不想再听了,不想再听了呀!
悲悲切切,凄凄惨惨……
不要听了!不要听了啊!
第五章
前一年,君兰舟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老婆拐去做义诊;重阳之约又因为老婆而放过了仇人,之后他们顺道去探望小妹,却发现小妹已随夫家搬到京城里去了;再一回,他决定老婆优先,因为老婆身怀有孕,他必须先带老婆回家去安产,尔后再去探望小妹。
今年,老婆又拐他去做义诊,他便决定要优先去京城探望小妹,于是把儿子交给大哥,正待出发,独孤笑愚闲来无聊多问了一句——
“你要先义诊,还是先带老婆回娘家?”
“不,先上京城探望小妹。”
“咦咦咦?你要去探望小妹?我也要去!”
小孩子就是爱跟路。
结果,两人行变三人行,君兰舟的儿子转手又丢给了大嫂,独孤笑愚便和他们一起出发了。
谁知三人赶到京城,却又发现小妹溜到云南去找老公了,只好先带诸葛蒙蒙回娘家,好说歹说才让诸葛蒙蒙同意待在娘家等候他们,然后,兄弟俩再一块儿上云南去找小妹。
没想到……
“不见了?她怎会不见了?”独孤笑愚气急败坏的大叫。
“也不知怎地,我们正在说话,她就突然不见了!”方瑞心虚的呐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