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就是埃米尔之所以会那么做的原因,九年后头一回见面,他竟然只舍下一句宣言,剩下的全在床上解决,用最短的时间消除横亘在彼此之间的距离,以最炽热的欲火烧融两人之间的隔阂,在结合的那一刹那,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九年前。
想到这里,她不禁两脚虚软,心神恍惚,有那么片刻间,她真想不顾一切留在他身边……
“妈咪,快来呀!”
悚然回神,她暗暗掐了把冷汗——险些让感情湮灭理智了,连忙将不切实际的妄想收回来打包传真回二十一世纪,并将目光从某人身上硬拉开,而后注意到一旁是伊德起身对她露出揶揄的笑,坐在埃米尔和伊德中间的雅克正在对她招手。
来就来!
硬起头皮,雪侬大步走进餐室里,不过说实话,倘若不是埃米尔还低着头,她可能会赖在外面打死不进来。
但她才刚走到雅克后面,怒气冲冲的正打算替他的脑袋大肆整修一下……
“来,雪侬,坐这里。”声音既不凶也不狠,语气却深沉得教人没胆子抗拒。
雪侬的脑袋短路了一下,旋即乖乖的服从埃米尔的“命令”,绕过埃米尔后面坐到雅克对面。
没办法,一旦面对埃米尔,她就心虚,自动自发地从头到脚一整个投降。
“你的果酱面包。”
“谢谢。”
“还有乳酪和红茶。”
“谢谢。”
“是我跟爸爸说妈咪现在不喝热巧克力,改喝红茶的喔!”雅克一脸得意。
不听话的小表,真想咬他一口。
但她不敢,她知道埃米尔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不知何时要开口质问她、责备她,一想到这,脑袋就不由得心虚地愈垂愈低,一副“对不起,我错了,我认罪,请判我死罪吧!”的模样,坐立不安的啃着那份保证会让她消化不良闹胃痛的果酱面包,一口口硬吞,连红茶也不敢端来喝,简直就像是被驱赶到墙角落已无处可逃的小强,只等着大脚丫子一脚踩扁她,还是她自投罗网的咧!
然后,她听到伊德调侃的笑声,他在她落坐后也坐下了。
“雅克,几年不见,怎地你妈咪变成小老鼠了?”
“因为爸爸是大猫咪嘛!”
偷偷各瞪他们一眼——走着瞧,雪侬继续啃面包。
伊德满不在乎地哈哈一笑,然后用下巴指指雪侬,眼睛却看着雅克。“真令人惊讶,雅克,原来你们国家跟越南一样,女人居然可以穿长裤?”
“苏格兰男人可以穿裙子,为什么女孩子不能穿长裤?”雅克振振有词地说。
“有道理。”
“而且要穿鸟笼,不如穿长裤!”
“鸟笼?”
“你们这边的女孩子不都是要先套上鸟笼再穿上裙子的吗?”
十年前要穿几十件衬裙,十年后套鸟笼,八十年代又变成在上挂篮框,十九世纪的女人总是那么辛苦。
伊德失笑。“在我看来,说是母鸡笼更贴切吧?”
“不管是鸟笼还是母鸡笼,”雅克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总之,外公老说妈咪就像一只安静不下来的暹逻猫,要把暹逻猫关在鸟笼里头,太可怜了啦,所以说,妈咪还是穿长裤好!”
“鸟笼里的暹逻猫?”伊德喃喃道,笑意在喉咙处蓄积,目光不由自主地朝雪侬飞去,才一眼,抽了口气,忙又拉回来,硬把笑声憋回肚子里——雪侬正在用眼刀砍杀他。“是是是,好可怜,暹逻猫被困在鸟笼里,真的好可怜!”
埃米尔若有所思的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又回复原状。
半晌后,好不容易将面包吃光,眼角瞅见埃米尔还在吃他的早餐,雪侬赶紧模来红茶一口气喝光,再咳了咳,鼓起勇气开口。
愈拖愈难开口,早说早解月兑。
不过得很有技巧、很婉转的提出来,免得埃米尔当场就给她打回票,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呃,我想……想……”
“妈咪,你想带我回去对不对?”
雪侬静了一下,旋即吃惊的倒抽气,慌张的眼立刻溜向埃米尔那边,以为他要爆发了,说不定还会顺手把他吃一半的炒蛋全翻到她头上来,意谓请她滚蛋——自己一个人。
然而奇怪的是,埃米头竟然好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吃他的香肠和炒蛋,困惑之余,雪侬不禁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拚命对儿子使眼色。
婉转,婉转,要婉转,不能一棒子就敲下去啊!
“雅克,你,呃,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不能不回去呀!”
“我知道,可是呢……”雅克拉开嘴皮笑出一脸诡谲。“妈咪跟爸爸说也没用嘛!”
“那要跟谁说?”雪侬狐疑地问。
“当然是我罗,”雅克大剌剌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很得意这一集的主角是他。“要不要回去自然是要由我自己决定的嘛,而且外公也嘱咐我……”
“外公?”雪侬尖叫。“你告诉外公了?”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不过……”雅克耸一耸肩。“外公嘱咐过我好几次,哪天有机会见到爸爸,一定要想办法撮合爸爸跟妈咪……”
不敢相信,这根本不是不对劲,而是大灾难!
“但你外公根本不了解整个状况呀!”雪侬气急败坏地嘶吼。
“有什么办法,”雅克两手一摊。“妈咪又不许我告诉别人。”
“说了也没人会信!”只有她和儿子开启得了“门”,其他人连看都看不见,
说了谁会信?
“也是啦,所以我连最疼我的外公都没说,可是……”
又可是,她可不可以不听?
“可是什么?”
“我已经跟外公发过誓,一定会按照外公交代的去做嘛!”
雪侬申吟,想哭。“你外公到底交代你什么了?”
雅克咧嘴一笑。“外公说,哪天要是有机会见到爸爸,一定得要求爸爸和妈咪结婚,如果爸爸不愿意,那就算了,但如果是妈咪不肯的话,我就留在爸爸身边不回去了!”
青天霹雳响,天际数十道雷连环劈下来,劈得雪侬一脑袋焦黑,差点没当场发作羊癫疯,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再翻两下白眼。
“你你你……你说什什什……什么?”
“请妈咪和爸爸结婚。”
算了,别挣扎了,她还是直接昏倒吧!
雪侬又开始申吟了。“雅克,别这样,你知道这是不可以的!”
“我跟外公发过誓了。”
“雅克,请你体谅一下……”
“我跟外公发过誓了。”
“雅克……”
“我跟外公发过誓了。”
不知死活的小子,以为她不敢开扁吗?
“雅克!”雪侬翻脸怒吼。“你这小子,我K……”
“爸爸,妈咪要揍我!”
谁也没料到,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效果不但惊人,也很可笑,咻一下雪侬就不见人影了,雅克和伊德先是愕然,继而狂笑到声音都挤在喉咙来不及出来,险些被自己的笑声噎死。
埃米尔眼也不眨一下,慢条斯理地放下叉子,优雅地执起茶壶在雪侬的空杯里注满红茶。
“雪侬。”
“喝茶。”
缩着脑袋半天,又咽了好几口唾沫,雪侬方才战战兢兢的从餐桌底下爬出来,双颊两抹尴尬的赧红,目光落在自己的茶杯里——埃米尔又在盯着她看了,拚命压抑住想要拔腿逃回二十一世纪的冲动……侏罗纪也行,冰河期就有点勉强了……
“雪侬。”
“什……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问你,包括你怎么出现在这栋房子里的……”
天,最好不要!
雪侬畏缩一下,差点又躲到餐桌底下去。
“我保证,我什么都不问,只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呜呜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