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眨了一下大眼儿。“听妳娘的话没得说的,但,汪姑娘不过是世伯之女,妳又为何要听她的?”
“是我娘说的呀,年纪愈大的人经验愈丰富,那蓝姊姊都上二十了,比我懂事,我当然要听她的嘛!”翠袖振振有词的解释她的行为都是有根有据、有理有由的。“你没瞧见蓝姊姊也不时问取玉公子和黄公子的意见吗?告诉你,理由就是因为他们都二十三岁了——比蓝姊姊大了整整三岁呢!所以说,不只我,还有你,我们最好都听他们的。”
金日听得啼笑皆非,这套因为所以的推论似是而非,实在很有问题。
明明汪映蓝不过是基于礼貌问人家一声而已,她却以为汪映蓝一切都听人家的;再看看她自己,年纪愈大的人经验愈丰富,这种论调用在她那种天性单纯的人身上根本不通。
话说回头,就算那种论调没错,人家要是个千年不死的老奸臣,大家也要跟着一起奸一奸不成?而且……
她干嘛拖他下水?
“我们?”金日两条秀气的眉毛扭得像两条毛毛虫,表情十分滑稽。
“对啊,赶过完年我也才十六岁,你看来跟我差不多,最多再大上我一岁,我们都比他们小,不听他们的要听谁的?”
竹继洪听得一愣,正待开口,却被金日横眼瞪回去,差点被自己一口气噎死。
“说得是,”眨巴着纯真无邪的大眼睛,小嘴儿咧出最无辜的笑,金日又送上一颗剥好的栗子。“我们是该听他们的。”
翠袖继续顺手接来吃下。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没办法跟你相处得如此自在。”
“哦?这又是为何?”金日顺口问。
翠袖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头。“除了我爹,我不习惯跟年纪比我大的男人相处嘛!像你这样大我一、两岁还行,但是……”两眼飞向另一桌。“像玉公子和黄公子,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说话,你知道,他们是成熟男人,一旦面对他们,我就觉得好别扭,怪不自在的!”
“那我呢?我就不是成熟男人吗?”金日不甘心的嘟嚷。
“你?”翠袖失笑,“你才不是呢!”她想都没想就断然否定。“你跟我一般年岁,长得此小女乃娃还可爱,又滑稽又顽皮,怎么看都没有成熟男人的风范,不,你连男人的样子都没有,根本就是个大孩子,跟我一样——蓝姊姊说的……”
她认真的点点头。
“要我说,起码得再过个十年八年的,那时候你也该有二十六、七岁了,多少会有点男人的味道了吧?”
话刚说完,一旁突然爆起一阵放肆的大笑,金日恨恨的赏过去好几颗爆栗都止不住竹继洪的笑声。
“他怎么了?”憨直的眸子眨着困惑的神情。
“不打不成材,”金日喃喃道。“我多揍他几拳就好了。”
笑声半空被砍断,“不要!”竹继洪惊叫,又抱头摆出一副要落跑的姿势。“我不笑了!不笑了!”
“不笑了?”金日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
“不笑了!不笑了!”竹继洪一个劲儿摇头。“大表哥,打我没关系,千万别揍我!”
金日哼了哼,暗自卸下聚于掌心中的功力,回眸,又是灿烂辉煌的笑脸。
“翠袖姑娘,妳跟汪姑娘都不必回家过年吗?”
“我们不能回去,”翠袖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注意力又飞到另一桌去了。“在蓝柹姊的目的尚未达到之前,我们都不能回去。”
“目的?”金日迷惑的眨着眼。“什么目的?”
“蓝柹姊要设法搭救汪世伯呀!”她皱起了眉头,愈来愈心不在焉。“她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才找我陪她一块儿,因为我会武功。我们到处找人帮忙,可就是没有半个人敢碰这件事,就怕被牵累。不久前,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门路……”顿一下。“他们又在吵嘴了吗?”
“那也算不上吵嘴儿。”金日根本懒得回头去看。
“那是什么?”
是某个凶婆娘又在撒刁了。
“无论汪姑娘说什么,黄姑娘都要找碴儿耍叉,而玉公子与黄公子则努力为汪姑娘说话,这下子不更惹出黄姑娘的火儿才怪,于是她的嗓门愈扯愈大,听来像是吵,其实不是,是她自个儿在唱独脚戏。”
“原来是这样。”
翠袖收回目光,沉默片刻。
“其实黄姑娘根本用不着生气,不管玉公子他们有多么喜欢蓝姊姊,或者蓝柹姊是否喜欢他们,蓝姊姊都不会嫁给他们。”
“是么?为什么?”
“因为蓝姊姊老早就决定好要嫁的对象了。”
“哦?是谁?”
“河南按察使。”
金日怔了一下,挖挖耳朵,再问:“妳是说,那位河南的按察使?”
“没错,就是那位。”翠袖用力点头。“做小妾也行。”
“做小妾也成?”金日不可思议的喃喃覆述。“不管对方是鬼头虾蟆脸或白发老妖怪?”
“对,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总之,她非嫁给河南按察使不可!”
翻着眼,金日想了大半天依然想不透那位高傲的大小姐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于是决定放弃不再想了,省得浪费他的脑细胞。
“那么妳呢?妳可也决定好要嫁个什么样儿的对象了?”
“不,我不嫁!”
“妳不嫁?”
“我要娶。”
“娶?难不成妳是要……”
“对,我要找个肯嫁给我的男人,只要对方同意招赘,我就会尽快把他娶进门,没错,就是这样!”
真是傻眼儿了!
一个宁愿做河南按察使的小妾,一个要娶大男人,这两个小女人究竟是怎么一司事?
第二章
足足一个多月后,白慕天终于从台湾回来了,几个成天喝龙井喝到快反胃的人赶紧跑去见他,打算把麻烦扔给他之后立刻落跑。
而白慕天在见到玉弘明之后,也只接了信函并没多说什么;相反的,他的视线一接触到金日,表情马上变得非常奇怪,有点儿怔忡、有点儿感慨,还有点儿哭笑不得。
“你……”他怔愣的望着金日。“跟令尊确然十分相似。”又是一张该死的女圭女圭脸。
金日滑稽的两手一摊。“谁让我是我爹的亲儿。”
白慕天不禁绽出笑容来。“你们几个兄弟都这个样?”
“那倒不是,虽然小时候我们都一个样儿,不过愈大愈不一样。除了眼睛,老二、老三像娘多一些,至于老四……”金日咧嘴一笑。“你要是见过他,你就会知道在我们几兄弟里,真正像爹的是他,不是我。”
“是吗?”
“我只是这张脸像爹,老四连性子都像爹。”
“你是说他也很……”
“更上一层楼!”
“更上一层楼?”白慕天惊呼。
“六亲不认。”
“六亲不认?”白慕天抽着气。
金日严肃地点点头,“真的,他谁都不认,连爹娘都不认,所以……”忽又挤眉弄眼起来。“你也不必担心他会为『某人』办事。”
白慕天怔了怔,旋即恍然。“那你呢?”
“我?”金日露出整齐的白牙。“我从不为『某人』办事,只有爹才会踢我出来帮他办事,他才能够时时刻刻看着我娘,免得我娘又离家出走去找男人。”
白慕天失笑。“都老夫老妻了,应该不会了吧?”
金日哼了哼。“才怪!”
白慕天咳了咳,咽下笑意。“久未见面,他们两位可好?”
“这个嘛……”金日很认真的想了想。“说真格的,倘若没我娘成天烦我爹,我爹的日子肯定能过得十分惬意,但话又说回来,要是我娘当真闭上了眼儿,我爹可也活不下去了,所以说,还是让我爹继续辛苦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