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宛妮的母亲笑得很得意,“没错,再过两天她才满十六岁,别以为她长得高就被骗了,青春期一开始,她就只长身高和青春痘,其他一点进步都没有。”她轻蔑地瞟一下毕宛妮平扁的胸部和臀部。“不过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艺术天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她成功的机会,谁也不许,否则……”
她眼神不善地眯起双眼。“你该知道,她未满十六岁,我可以告你……”
“不!”始终沉默的翠宛妮蓦而高声尖叫。“你敢告他,我发誓,从此后我再也不会画半张画!”
毕宛妮的母亲下颚绷了一下。“我是为你好。”
“好个屁!”毕宛妮口不择言的怒吼。“你是为你自己!”
毕宛妮的母亲又眯起了眼,好半晌后,她缓缓点了一下头。
“好,既然如此,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在她成年之前,你们不准再见面,也不准通信、通电话,只要你们的感情在这种情形下仍然能够继续保持下去,那么,在她成年之后,我也管不了她了!”
“可以!”毕宛妮急忙应允,再仰起脸来望定安垂斯。“安垂斯?”
安垂斯与她祈求的目光相对,知道她在担心他会被她母亲提出告诉,于是,他冷静下来了。
是的,他依然爱她,不管她几岁,无论相隔多久时光。
“可以。”
“那么……”毕宛妮的母亲一把抓住女儿。“既然你放暑假了,就跟我一起回台湾!”
“请等一下!”安垂斯月兑口道。“请问毕夫人是要到法兰克福搭飞机吗?”
毕宛妮的母亲颔首。“我们要搭机到香港,再转台北。”
“可以让我送你们回去吗?”安垂斯低声下气的央求。“求你?”
毕宛妮的母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唇角抽搐一下,“那么,到香港就好?”安垂斯退而求其次的再哀求。
毕宛妮的母亲皱一下眉头,看看他,再看看女儿,又看回他,摇摇头,松手。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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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机场——
“后天是你的生日,我没办法在那天送你礼物,所以……”
安垂斯为毕宛妮戴上一条精致的钻石手链,然后将她纳入怀中紧紧拥住。
“别忘了我,宛妮,别忘了我!”
“我不会!”毕宛妮早已泣不成声。“永远永远都不会忘了你!”
安垂斯的眼眶也湿了,他扶起她的脸。“等你成年之后,我一定会去找你,届时你要立刻和我结婚,连一分钟都不要等了,嗯?”
“好!好!”毕宛妮再也忍不住大哭。
“别哭,我会心疼的!”说着,他自己也禁不住哽咽了。
“好了,好了,该上机了!”毕宛妮的母亲在一旁催促,并硬扯着毕宛妮的手臂往出境处去。
“别忘了我,宛妮,别忘了我啊!”
“不会,永远永远都不会!”
毕宛妮的身影消失在出境处后许久,安垂斯仍痴痴地站在那里,整整半个钟头后,他才失魂落魄的离开出境处,又在机场大厅呆坐了起码一个小时以上,思考齿轮始终无法做任何正常运转,脑海里只不断盘旋着他和毕宛妮相处的点点滴滴,那甜蜜的每一秒钟,那热情的每一分钟……
突然,一阵骚动惊醒了他,他茫然四顾,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然后,他想起来了,深深叹了口气,懒洋洋的起身到航空公司柜台。
“小姐,请问到法兰克福的班机还有位置吗?”
“有。”
“请帮我划个靠窗的位置,谢谢。”他回眸瞄一下,发现惊醒他的骚动仍在持续当中,“发生了什么事?”他顺口问。
“一个半钟头前起飞到台湾台北的班机出事了。”
他的脑袋空白了数秒,然后轰然爆炸,“你说什么?”他大叫。
瘪台小姐被他吓了一大跳。“一……一个半钟头前起飞到台北的K786班机出事了。”
K786班机?
上帝,是她搭乘的班机!
“出什么事?”他战战兢兢地问。
“降落时不慎坠机了。”
他的呼吸几乎静止,“对不起,小姐,”他的声音在颤抖,手也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我不要到法兰克福了,我要到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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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中正机场——
“机上所有乘客全数罹难?”
安垂斯申吟着,若非旁边有人及时扶住他,他几乎站不住脚。
“不,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他蓦而大吼。“给我出事班机的乘客名单,说不定这不是她的班机,是我记错了,对,一定是我记错了!”
但,毕宛妮确实在罹难乘客名单上,虽然他看不懂中文,但机场人员把乘客资料拿给他看,而他看得懂她在护照上所使用的德文名字,还有出生年月日,一切都符合。
是她!
是她!
“不!不!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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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场发疯的安垂斯差点被警察带走,幸好毕宛妮的父亲及时来把他带回去。
“在香港搭机前,我太太打电话通知我去接机,当时她曾对我提起你,没想到你也来了!”
安垂斯茫然的望着毕宛妮的父亲,后者勉强勾了一下嘴角。
“我跟我太太是在德国留学时认识的,所以我们都会说德文。”
安垂斯茫然依旧,毕宛妮的父亲叹了口气。
“我先送你到饭店住,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第二天,毕宛妮的父亲带他一起去认尸,但,谁会认得那一团团焦黑变形的尸体到底是谁?
“这是我们在这具尸体身上发现的,她紧抓在手里。”
安垂斯茫然的自机场人员手上拿起钻石手链,看了好一会儿。
“这是我送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两位机场人员相顾一眼。“很抱歉。”
抱歉什么?
安垂斯茫然不解地望着面露同情之色的机场人员,没有悲伤,没有泪水,只有困惑。
再过三个星期,毕宛妮的父亲又到饭店接他。
“我想,你应该会想参加她们的葬礼。”
葬礼上,他见到了毕宛妮的哥哥、姊姊和妹妹,也见到了毕家许许多多亲戚朋友,大家都在哭,但他没有,他只是茫然地见证葬礼的进行,直到最后,他仍然没有掉下半滴泪。
翌日,毕宛妮的父亲送他到机场。
“回去吧,这里已经没什么你可以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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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他回到法兰克福家中,他的母亲蒂娜,一位美丽又高雅的法国女人,一见到他就抱怨不已。
“总算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咦?你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始终一脸茫然,蒂娜终于察觉不对,立刻扶他到起居室坐下,紧紧握住他的手。
“好了,安垂斯,告诉妈妈出了什么事,我们一起来解决,嗯?”
在母亲声声关怀的温柔抚慰下,他终于逐渐回过神来,然后,他想起来了,然后,他确认了事实,然后,一股剧烈得无法承受的痛苦猛然攫住了他,使他好半天都无法呼吸。
当他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他猛然扑进蒂娜怀里,像个小孩子似的痛哭失声。
“妈妈,妈妈呀!”
他痛哭了好几个钟头,弟弟、妹妹放学回来,他还在哭;爸爸下班回来,他依然在哭;姊姊闻讯赶回娘家来,他仍旧在哭,一直哭到喉咙哑了,哭到累了,哭到睡着了。
而当他醒来后,他就不再哭了,但无论他的家人如何逼问他,他都只是用充满哀伤与绝望的紫眸看着对方,却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