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娘子,妳的脸色怎地这般古怪?”
满儿闻声回头,原来金禄已然抓到不肖子,得意洋洋地拎着弘普的猪耳朵回来了,幸好小儿子仍在他怀里,没随手扔到路旁去任人踩。
她连忙把他抓到一旁去咬耳朵。“夫君,卜兰溪格格也来了。”
“真的?好,那为夫现下就去……”
“你哪里也不去!”瞄一眼被允礼挡住的卜兰溪,满儿话声更细。“现在不成,夫君,这会儿大家玩得正在兴头上,别扫了大家的兴,稍微应付她们一下,等过了今天再说。”
金禄苦了一下脸。“还要应付?”
满儿重重点头。“应付!”
金禄没可奈何地叹息。“好嘛!”
可是就算满儿有心想应付一下,不忍心让卜兰溪当着众人的面太难看,卜兰溪领不领受却又是另一回事,谁也没料到她竟然会劈头第一句话便单刀直入的砍杀过来。
“王爷,我喜欢你,请你收我作侧福晋。”
其实卜兰溪想得也没错,大家都知道庄亲王不好搞,最好趁他脾气好好的时候跟他提,运气好说不定就成了,运气不好也不会死得太难看。
然而在这种万头钻动的场合之中,当着人家老婆、孩子面前提这种事也实在太大胆、太夸张了,不要说满儿与允礼等人听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是好,连周围附近的路人甲乙丙丁十几人都愕然回过头来。
哪里来的花痴女人?
金禄却连眼皮子也没撩一下,“哎呀!允礼,你可真拔份儿,人家格格看上你啦!还不快跟人家到一旁去研究研究,什么时候要把人家娶进门,人家好歹是位格格,可别太委屈了人家哟!”若无其事地把弟弟推出去作牺牲品。“来吧!娘子,咱们先走吧!别碍着人家了!”
语毕,他一手拖着满儿,再左右吆喝几个小表们,三两下钻进群众堆里,一下子就被人海淹没不见了,换卜兰溪张口结舌直发怔。
她哪里错了?
“姊,庄亲王是王爷,果亲王也是王爷啊!”
原来是“王爷”错了!
元宵过后,金禄准备出京办事了。
“娘子,妳可别再胡思乱想,净做些傻事儿了哟!”
要出门的是他,千叮咛万交代的也是他,满儿听得直翻白眼。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我不会又想太多,也不会到处乱跑,更不会溜到大理去,这样可以了吧?”
金禄盯着她看了会儿,还是不放心。“记住,娘子,为夫回来后若发现妳敞了什么傻事而被四哥捉去,在天牢,为夫就杀进天牢去救妳;在阴曹地府,为夫也会闯进阴曹地府去带妳回来,明白么?”
鼻头一阵酸热,满儿又有点想哭了,不觉吸了吸鼻子。
“明白了啦!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能太辛苦自己,不管你在忙什么,饭得照吃、觉得照睡,别给我瘦成一只猴子回来,不然我一定会生气!”
“是是是,娘子,为夫一定会好好照顾自个儿,才不给娘子机会挫火儿。”
“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喔!”
“为夫会的。”
然后,金禄出京去了。
然后,卜兰溪开始天天来敲王府大门,敲得满儿快抓狂,只好向塔布求救。
“救命啊!塔布,王府里有没有什么狗洞可以让我躲?”
见福晋好像被追打的耗子一样悲惨,塔布连忙垂下眼皮蔽住笑意事认真思索片刻。
“外城有座宅子,外人只知那是金府,其实是爷在工作有需要时才会用上的宅子,平日里几乎没有人去,只有六、七个下人在看守,奴才想王爷应该不会反对让福晋去住些时候。”
“不会恰好这回他就会用上了吧?”
“王爷没有交代,应该不会。”
“太好了,那咱们赶紧逃吧!”
不料才刚收拾好包袱便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十五哥去世了?但、但……他还不上四十呀!”
满儿满眼惶然地团团乱转。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允禄不会因为这种事赶回来,我、我……对了,我得先进宫一趟,亲生儿子死了,密太妃娘娘一定很伤心,我得去安慰安慰她老人家;还有、还有……对,叫孩子们也跟进宫里去住些日子陪陪她;然后、然后我也得去安慰安慰十五嫂……”
这下子她逃不了了,不过她想人家出了这种事,卜兰溪应该不好意思再来打扰了吧?
哪里不好意思,卜兰溪居然继续来敲王府大门,还敲得更用力,差点没拿炒菜锅来敲,口口声声说要帮忙,也不想想自己凭什么身分帮忙、站什么立场帮忙,她想嫁给允禄,八字连墨笔汁都还没磨好,帮什么忙?
“我已经开始讨厌她了,再爽直也不能这样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呀!”满儿抚额申吟。
“毕竟是位郡王爷的多罗格格,在那种养尊处优的环境里头长大,哪里会懂得什么人情世故,”佟别颇感慨地说:“也或多或少会沾染上一些自以为是又不知为他人着想的习性,如此一来,再爽朗的性子也会变得惹人厌了。”
所以说,任是卜兰溪的性子与福晋如何相似,也依然及不上福晋。
多少人猜想在庄亲王府里工作不知有多可怕,其实恰好相反,王爷虽然不好伺候,但福晋的开朗随和与窝心体贴弥补了这一点,使下人们从未尝受过伺候一般尊贵主子们的辛酸与苦楚。
平民出身又如何,这样的主子才让人心甘情愿服侍啊!
“何止惹人厌,再过两天,说不定我会忍不住拿扫帚去轰她!”满儿咬牙道。
“这可不太好吧,福晋。”玉桂窃笑着。
“那怎么办?”
“奴婢去拿话暗示她吧!”佟别自告奋勇要为主子解围。
也不晓得是佟别的暗示有效或什么的,卜兰溪果然不再出现了。
“希望她至少二十年之内都不要再出现了!”
第八章
空中的乌云翳重得仿佛随时都可能坠落下来,偶尔亮起一道苍白的闪电宛如利刀般划过天际,沉闷的雷鸣随之隐隐响在云堆之上,轰隆隆的,预示着倾盆大雨的即将来临。
“看样子要下雨了。”杭亦哀声叹气地嘀咕。
“而且是大雨。”海兰苦笑着附合。
河南的春季干早风沙多,但山地和平地又有非常明显的差异,不时来个雷阵雨插花凑热闹是很平常的事,很不幸的,他们此刻便在太行山区里,押解人犯即将返抵京城。
“大人,快下雨了,要找个地方避雨吗?”解差头儿上前恭谨的询问。
“避雨?”杭亦禄与海兰不约而同往后偷瞄一下某张冷森森、阴沉沉的脸孔,齐齐打了个寒颤,继而相对苦笑。“我看最好不要。”
于是这一队押解重犯的行伍只好顶着灰霾的天继续往前赶路,两辆囚车在规律的轮轴转动声中移进,周围是重重解差的包围,前头是刑部侍郎杭奕禄与副都统海兰,而在队伍最后方押阵的则是一位阴鸷冷然的年轻人,明明有一张纯真讨喜的五宫容貌,却挂着一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神情。
有他在,大家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安下心来,出了事也不用他们负责。
但有他在,大家也得担上另一份心,不知何时会一个不小心惹火了他,脑袋掉得不明不白。换句话说,不管有没有他在,大家都得一起担心担到底。
好吧!起码大家都有伴,要死大家一起死,保证绝对不寂寞!
“真的都不休息吗?”杭亦禄是文官,平日里养尊处优,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哪受得了这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