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反清复明,这种词她听得实在很烦耶!
“你们一直躲在这儿?”随口一句话便推倒竹月莲的万里长城。
“长久以来,这儿一直是最安全的。”
“那么……”满儿随手拔起一根草来咬在嘴里。“你们到底想要我如何?”
竹月莲稍稍迟疑一下。“无论如何,他总是妳亲爹,叫他一声也不行吗?”
满儿想了想,耸耸肩。“叫就叫。”又不会少块肉,说不定还有便宜可占。
“还有,给爹一个机会,我知道他想补偿妳,请妳给他一个机会好吗?”竹月莲软声请求。
“我说过,没有那个必要。”满儿淡然拒绝了。
“但爹需要,否则他必然会愧疚一辈子。”竹月莲叹道。
满儿又考虑了一会儿,毅然扔掉草梗。“好吧!”
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也无妨,反正王府里头也没什么需要她担心的,孩子们都有人照顾,酷王爷多半还在新疆偷鸡模狗,就算回去了,他也不可能知道她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了。
哼哼哼!最好他已经回去了,也好让他明白,她是承诺过不会离开他,可没承诺过不会跷家!
第二章
中秋前夕,酷王爷仆仆风尘地赶返庄亲王府,随手扔下两件行囊,一件是他自个儿的换洗衣物,一件是给那个八成一见面便会对他河东狮吼、咆哮山河的妻子的礼物,一刻不停的,他又转身欲待进宫去向雍正报告此行的结果。
然而半步都尚未踏出,他又徐徐回过身来。
森冷的眼狐疑地一一扫过塔布、乌尔泰、佟别、玉桂、玉蓉与婉蓉,六张脸六副怨怼的表情,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怎么?福晋又闯什么祸了么?”
没人吭声,只佟别双手捧着一本古书上前呈递给他,仅一眼他便惊愕得瞠大了眸子。
“这是……”
“唐朝的李太白集,真迹!”佟别重重地道。
“原是要在王爷生辰那日送给王爷您作礼物的。”玉桂的语气很愤慨。
“福晋托小七儿足足找了三年多才找着的呢!”婉蓉的表情也很不满。
“由于对方无意让渡,还得委屈福晋低声下气去跟人家央求再央求,抽鼻子抹眼泪,差点没跪下去给人家磕头,一连个把个月见天儿去磨,好不容易才求得对方点下了头。”玉蓉更是幽怨。
“其实福晋只要说出她的身分,对方不肯也得肯,偏福晋打死不愿意做这种欺压别人的事儿,宁愿矮段去跟人家哀求,可真是委屈了福晋呢!”
“又因为不想让王爷您事先得知,福晋只得自掏腰包,拿出所有值钱的首饰去变卖,未了儿连她最喜爱的一对耳环和镯子都给『捐』出去了,终于凑足了对方开口约数目。”
“福晋好心疼喔!可是一想到王爷您定然会很高兴,福晋就觉得牺牲再多也值得。”
“没想到……”
“王爷竟然……”
“连半个时辰……”
“都不肯给福晋……”
“还趁福晋睡着时开溜……”
“害得福晋连提前把礼物送给王爷的机会都没了,实在是……”
说到这里,六人相顾一眼,鼓起勇气异口同声指责:“太可恶了!”
语毕,好不容易聚积起来的勇气也用光了,六个人很有默契的一起摆出同样的姿势——随时准备落跑。
好在王爷并没有发怒,只若有所思地凝住手上的书沉默了好半晌。
“福晋呢?”语声异常深沉。
六人又相互觑过来觑过去,眼色交换过来交换过去,最后,大家一起点了点头,然后……
“福晋说她是承诺过绝不离开王爷您,但……”
“没承诺说不离家出走,所以……”
“福晋离家出走了!”
“福晋还说请王爷您不用去找她,因为……”
“福晋绝不会去王爷您会去找的地方,总之……”
“福晋气消了自然会回来,所以……”
一句接一句的话又蓦然中断,六个人一起退到门边,再次鼓起勇气异口同声命令,“请王爷乖乖待在府里头等,千万别乱跑,否则福晋回来后要打您的屁屁!”
这一回,没有人敢再留下来,话声一落,六个人便争先恐后逃出门去,噼哩啪啦逃得太急竟然把门框两边都给撞缺了口,还有一片门扇掉一半,摇摇欲坠地挂在那边晃呀晃的。
允禄瞇着阴鸶的眼冷冷地哼了哼,又低眸盯着手上的书看了片刻,随即也离开寝室来到书房,阵笔疾就一封书信。
“塔布!”
“奴才在。”
允禄抬眸,不见人影,原来躲在书房外头不敢进来。
“将这封信函送去宫里给皇上!”
塔布这才蹑手蹑足地贴紧墙边模进来,战战兢兢地取去信函,然后一溜烟又逃了。
“乌尔泰!”
“奴才在。”
“拿银子去把福晋变卖出去的首饰全给买回来,一样都不许缺。”
“奴才这就去。”书房门外,乌尔泰大声应喝,旋即咚咚咚跑走了。
“佟别、玉桂、玉蓉、婉蓉!”
“奴婢们在。”四个声音都是从窗外传进来的。
“本王立刻要再出门,府里头交给福总管,有什么琐碎事儿全去找他,格格、阿哥们则交给妳们,好生看着,别让他们搞鬼捣蛋惹出事儿来,福晋回来要是少一个,就拿妳们的脑袋来顶!”
“奴婢们知道了。”
交代完毕,允禄回房提起原来的衣物行囊又飞身出府去了,府里的下人们齐齐松了一大口气,差点没吹跑院前的老柏树。
幸好,没有火灾也没有水灾,王府安然无事逃过一劫,此后定能流传千万世!
满儿不曾有过被父母疼爱的经验,也就不知道那该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她可以确定绝不是竹承明给她的感受。
与其说是疼爱,不如说竹承明是在讨好她、取悦她,无论她提出何种要求,即使是无理的要求,竹承明总是有求必应,比菩萨还灵,这种感觉委实新鲜,使她不禁有些得意起来。
没想到除了金禄之外,还会有第二个男人如此宠腻她。
数天过去,她另外两个同父异母的姊妹也来了。竹月娇活泼顽皮,与她个性极为相近,虽然两人相差十岁,却是一拍即合,没几句话就玩在一块儿了。
不过那个大她一岁的姊姊竹月仙可就……
“大姊。”
“嗯?”
“二姊为什么老是阴阳怪气的?”
不知为何缘故,一见到竹月仙就让她想到玉含烟,也许是因为她们同样清丽纤细,同样温柔婉约吧!
不过竹月仙的态度可一点也不婉约,还差劲得很。
前些日子,满儿突然心血来潮想要自己做套白族服饰来穿,于是吆喝姊妹们一起来做,竹月莲和竹月娇都兴致勃勃的来陪她,偏就是竹月仙一点也不给面子,事实上,竹月仙压根儿就不愿意接受满儿是她妹妹这件事,对满儿总是不理不睬,老是拿后脑勺给她看。
直至她们衣裳都快做好了,竹月仙仍然不愿意同她多说两句话。
“因为她最像娘嘛!”竹月娇凑过眼来瞧瞧满儿绣的花儿,再缩回去看看自个儿的,然后噘起嘴儿,不开心地抗议。“为什么只有我绣的花最丑?”
竹月莲与满儿不约而同伸长颈子去看她的女红,旋即大笑着退回去。
“真丑!”
“可恶,怎么可以嘲笑人家嘛!”竹月娇不依的一人给她们一拳。
笑闹一阵后,三人又各自低头专心绣花。
“其实,满儿,月仙并不是针对妳,而是……”竹月莲抬眸瞄了满儿一下又垂下去专注于手上的女红。“她是不满爹为何不能回应娘对他的痴情,却去爱上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