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真被乞丐婆料准了,确实是多要到了不少钱,但全给乞丐婆买酒喝去了,没几毛钱用在小豆芽身上,两天才给她喝一瓶女乃,每天“上工”前换一次尿布,这样都没饿死、烂死,也算是奇迹一件了。
不过,酒虽然不是毒药,喝多了还是会死人的,四岁那年,小豆芽还没饿死、烂死,乞丐婆就先泡在酒瓶里醉到地狱里去了!
于是小无名氏被送进了孤儿院,不但终于有了户口,还得到了名字--康豆芽,健康的豆芽是也,虽然她一点也不健康,不过总比院里其它那些康青椒、康冬瓜或康萝卜好。
避他是青菜或豆腐,有得吃、有得住就行了。
但也许是连上天都看不得她过好日子,她在孤儿院里的日子也不好混,因为其它院童们都特别喜欢欺负她,不时集体围殴她,或者抢她的食物、恶作剧整她,要是大家一起吵起架来,“代表”大家挨骂受罚的肯定是小豆芽,因为保母老师也不喜欢她。
“是谁先动手的?”
“豆芽!是豆芽!”
“不是我!不是我啊!”
“大家都说是妳,那就是妳!不听话的小孩要惩罚,走!”
于是小豆芽一次又一次被关进黑漆漆的禁闭室里孵豆芽--为了省电费,顺便省饭钱、水费--不准吃饭、不准洗澡。
这样两年下来,小小的豆芽逐渐领略到怨恨这两个字的意义,怨欺负她的院童,也怨冤枉她的保母老师,更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由于小孩子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心事,心里所想的全表现在眼底,这样坦白的反应自然会为她招来更恶劣的后果
“妳这是什么眼神?恨我吗?”
“……没有,老师。”
“妳以为闭上眼,我就看不出来了吗?妳这孩子真是忘恩负义,也不想想是谁给妳吃穿住,是谁照顾妳、教导妳,不感恩图报也就罢了,居然还恨起我们来了,真是没良心,太可恶了!”
结果,院童们更喜欢欺负她,保母老师们也愈加讨厌她了。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样人见人厌的小豆芽居然也有人要领养,八岁那年,正准备移民到意大利的徐家挑中了她带回家,可惜欢天喜地不到三个月,她就明白自己不过是换个火坑,掉进另一种地狱里去了。
原来是徐家男主人有虐待狂,由于好几次差点把自己的妻女虐待死了,在移民前夕,他决定领养个不可爱的孩子带到意大利去尽情虐待个够。如此一来,既可以随时兴起就动手“玩”两下,也不用战战兢兢地顾虑下手太狠,反正是没人要的垃圾生命,就算不幸死了,他也不痛不痒。
有钱人总以为只要有钱,什么事不能干。
“不要叫我爸爸,我不是妳爸爸,那不过是户口簿上的记录而已,一点意义也没有!”
“那要叫什么?”
“叫伯伯。”
“……伯伯。”
“对,妳听着,只要妳乖乖听话,伯伯会供妳吃、供妳穿、供妳住,还会给妳许多许多零用钱,也会让妳去念书;但是如果妳敢随便乱讲话的话,我就要把妳关起来,让妳永远不能再到外面去,也不能和任何人说话!”
“乱讲什么话?”
这话问得太多余,当天晚上她就很清楚的了解到徐家“伯伯”不准她乱讲的是什么话。
她可以在徐家拥有一席容身之地,但得乖乖逆来顺受各种非人凌虐,而且不允许反抗,更不允许多话,不幸重伤被送到外科诊所,还得推说是她脑筋有问题,喜欢自己虐待自己。
由于当时尚年幼,也因为徐家男主人恐吓在先,所以起初她不懂得要反抗,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怨恨的意念继续在心里发酵。
不过,小孩子终究会长大、会学习,会开始懂得要保护自己。
小豆芽不再只懂得怨恨,她开始会动脑筋,十四岁那年,小豆芽决定和徐家主人摊牌交换条件--
“除非伯伯答应我两个条件,否则,我就要把伯伯虐待我的事说出去!”
“妳以为人家会相信妳还是我?”
“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就算我再怎么会虐待自己,也没办法在自己背上留下那些伤痕吧?医生伯伯不说话是不想多事,因为他和伯伯你是好朋友,但如果我去找警察呢?”
“……什么条件?”
“请伯伯替我在银行里存一笔费用,一笔足够我念完大学的费用,在高中毕业之前,伯伯爱如何折磨我都请随意,但高中毕业之后,我就要离开这个家了。”
依据过去的经验,就算她能即刻离开这个家,其它地方不一定会更好,但如果她继续忍耐到高中毕业即可换来未来独立的本钱,她愿意再多受一点苦,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以。”
“好,那我们说定了!”这么多年的折磨下来,她已经深刻的了解到人只能靠自己,决心要自己开创自己的未来,不想一辈子被人家欺负下去。
除了她自己,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让她依靠。
然而,即使是如此渺小的愿望,上天也要刁难,她甫升高五(注),徐家主人便因为脑血管破裂暴毙,换言之,徐家不需要她了,这时她才发现徐家男主人根本没有遵守诺言为她在银行存下半毛钱,而徐家女主人也不打算再为她付出任何费用,甚至准备将她扔回台湾去自己吃自己。
照常理来讲,来自台湾的华侨回到台湾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对于成长于意大利的豆芽而言,意大利才是此刻的她最熟悉的环境。
事实上,她连中国话都讲不太轮转了,一旦回到台湾之后,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所以只好自动滚出徐家,再也不花徐家半毛钱,甚至把名字也改回原来的姓氏,这样徐家女主人该没有理由把她扔回台湾去了吧?
横竖还有十几年辛苦揽下来的零用钱,省吃俭用也是能捱过去,水深火热的地狱她都活过来了,还会怕什么穷困日子?
但事实是,她一出生就注定过不得顺遂的日子。
斑五上即将结束前半个月,一位女同学突然跟她亲近起来,满诚恳地说要做她的朋友。
“别老是独来独往,跟我作个朋友嘛!”
“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为什么妳愿意和我作朋友?”
“没办法,我就是看不得人家孤孤单单一个人嘛!”
于是,她交到生平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朋友,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傻傻的相信不疑。
长这么大,头一回有人主动亲近她,她怎能不欣喜得变笨了呢?
不久,这位“好朋友”又“好意”把一位看上去挺老实的设计学院学生介绍给她。
“妳不是说很喜欢设计时装,所以,毕业后要进设计学院吗?喏,他也是学服装设计的,我曾经把妳画给我的设计图拿给他看,他说很不错,不过,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我认为妳可以把画好的草图全部拿给他看看,相信他一定可以给妳很多宝贵的意见。”
不知是上天的补偿,或是米兰这种充满艺术气息的环境影响,豆芽从小就很会素描画画,高一开始偏好时装设计,高三时决定将来要进设计学院,之后便尝试投稿到学生时尚杂志上,没想到竟能获得编辑的赞赏,要求她固定提供设计作品。
她很高兴,也很得意,但还不至于到忘形的地步,她知道自己的设计思考上仍有偏差,但不知差在哪里,能得到内行人的指点,正是她所渴望的。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高五下刚开学,那个长相挺英俊的男孩子竟然直言喜欢她,她期待他能给她一点意见,他却要追求她,满嘴的天花乱坠骗死人不偿命,哄得她晕头转向分不清白天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