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坐吧!我可没什么好招待妳的。”中年女人自嘲地说。
问晴左右一望,随即牵着任育凯在一张满是破洞的沙发上坐下。
“您是?”
“我是妳姑姑,也就是妳爸爸的妹妹。”中年女人瞥向任育凯。“他是?”
“呃,我的男朋友。”
“是吗?”中年女人唇边又浮起嘲讽的笑。“我说妳们母女俩还真是厉害,明明都一个样的平凡,同样都是毫不起眼的女人,却都能抓到与妳们毫不相配的俊男,真想知道妳们有什么秘诀。”
问晴不知所措地看了一下任育凯。“我……我不懂……”
“好吧!我从头开始说……”中年女人黯然地望着蒙污着一片灰雾的窗。“其实当年叶家也是相当富有的人家,所以才能送大哥到日本留学,但后来由于爸爸一时判断错误,将所有的资产投资在一项毫无前途可言的生意上,导致叶家濒临破产的困境……”
她顿了一下,垂眸。“在走投无路之下,爸爸决定接受一位生意上朋友的资助,条件是大哥必须娶人家的独生女,可是大哥却另有所爱,坚决不肯听从爸爸的安排,于是婚事吹了,叶家也破产了,爸爸因此非常怨恨大哥,更怨恨妳妈妈,他无法原谅妳爸爸见死不救……”
“可是没有人死啊!”问晴月兑口反驳。“钱可以再赚,爸爸的幸福更重要不是吗?”
“钱可以再赚?”中年女人环顾萧条的四壁,残破的家具。“妳以为钱真的那么好赚?妳二叔和三叔奋斗了二十年,却连这栋房子都搬不出去,不能怪爸爸怨恨,有时候我也会,如果不是叶家破产,我的未婚夫也不会跟我分手……”
“慢着!”任育凯取下墨镜,实在忍不住了。“请问,那项错误的投资是令尊自己决定的,没错吧?”
“是没错。”
“那么,叶家会破产请令尊去责怪他自己,妳的未婚夫和妳分手,也请妳去责怪令尊,干晴晴她父亲什么屁事?”
中年女人窒了一下。“但,如果大哥肯听从爸爸的安排……”
“如果当年为了挽救叶家,令尊也要妳去嫁一个糟老头子,妳可愿意?”
“当然不……”中年女人及时噤声,却已慢了一步。
任育凯嘲讽地撇一下唇角。
“是喔!妳自己都不愿意牺牲,凭什么要求别人牺牲?”
中年女人哑口无言。
“再说……”任育凯慢吞吞地戴回墨镜,“没有人能一辈子稳赢不输,只想赢却输不起,最无用的男人莫过于此!”然后握住问晴的手。
“我也曾经输到连本钱都没有了,差点变成一个输不起的男人,是晴晴帮助我从谷底爬出来,现在,我又是以前的我,自信又充满活力。所以别说晴晴平凡,在我心里,她是最不平凡的女孩,我爱死她了!”
问晴赧然地落下脸儿,中年女人若有所悟地注视她半晌。
“我想我大概有点了解了,不过,这是因为我是女人,换了我爸爸,他是绝不可能了解的,想说服他是没……不,你们连见也见不到他,就算见到了他,他也不会给你们说话的机会……”
“我们偏要说,他又能如何?”
中年女人摇头苦笑。“他不能如何,只会拿拐杖把你们打出去!”
任育凯不相信,硬是拖到叶家老头子回来时还不肯离开,但事实证明,叶家老头子果真是个顽固的混蛋,一见到问晴,二话不说就举起拐杖猛K,如果任育凯看得见就不怕,但他看不见,保护不了问晴,只好匆匆收兵退场。
但翌日,他们又来了。
不见,连门都不开。
再隔天又来。
不见,连回应都没有。
再来。
见了,又是一阵拐杖攻击,还有满天飞舞的锅子、盘子、电话、茶壶……
又一次狼狈退场。
连续九天,他们不死心地一再前去按叶家的门铃,直到任育凯差点被热水瓶砸破脑袋,问晴终于放弃了。
人家说人越老越顽固,叶家老头子用拐杖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这里是台中郊区的一栋别墅,离市区一大段距离,虽然不太方便,但很隐密,不必担心有人会来骚扰,而且有山有水,环境优得不得了。
由于问晴很沮丧,任育凯便就近带她到这儿来散心。
“这是我家的别墅,老实说,为什么我家在台北,别墅却会买在台中,这点我实在不瞭,也许是因为这里近溪头吧!我猜。”
“你家是做生意的吗?”不然怎么这么有钱。
“才不是,我老爸闲闲没事在家哄老妈,大哥是医生,大嫂是专职家庭主妇,替大哥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妹今年应该大学毕业了吧!另外,我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妹。”
医生也是很有钱途的行业。
“真好,听得出来你们一家人很亲近。”问晴黯然低语。
“那就和我结婚,我的家人就变成妳的家人了!”
问晴瞟他一眼,不语,走开去整理久未住人的屋子。
“晴晴?”任育凯狐疑地挥了挥手,模不到人,只好模索着到处找人,“晴晴。”因为是不熟悉的地盘,走过去撞到桌子,走过来也碰倒椅子,当他差点踢到水桶时,问晴才及时拉住他。
“你到底想干嘛?”
“找妳嘛!”任育凯嘟囔着环住她。“为什么说到结婚妳就跑掉?”
“记得我答应作你的女朋友的时候说过,我只作你的女朋友,其它免谈。”
任育凯哼了哼。“我都弹过钢琴又弹贝斯吉他,妳才说免弹,太狡猾了吧?”
问晴哭笑不得地推推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任育凯双臂使力搂紧,不让她逃开去。
“我是知道,那又怎样,都是妳在说,我可没答应--”
“凯……”
“妳到底在踌躇什么?”
仰眸凝住他,问晴深深叹息。“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任育凯翻翻眼。“为什么?为了那些无聊的闲话?这我也证明过了,我不怕闲话,现在也没人敢在我面前说什么闲话了不是吗?”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看了……”问晴垂下瞳眸。“我不想在你眼中看到失望……”
“JesusChrist!”任育凯受不了地低叹。“为什么老是要去想那些天方夜谭的事呢?我不是告诉过妳,我的眼睛不可能会好了……”
“医学一天一天在进步,你怎能肯定明天就不会有办法医治你的眼睛?”
任育凯窒了窒。“我是不能肯定那种事,但我能肯定就算我眼睛好了也不会对妳感到失望!”
“Gee……”任育凯紧紧抱住她。“妳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呢?”
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叶家不肯认回她的话,一回日本她就得和山上圭一结婚,因为监护权仍在养父手中。
她真的不想啊!但,逃得过吗?
“凯,我们多留在这里几天好吗?”
“好啊!为什么不好?”
她想延后回日本的时间。
他则想多一点时间考虑,在监护权掌握在她养父手里的情况下,他要如何帮问晴逃过那桩婚姻呢?
台湾的夏天一向热得死人,幸好别墅位于浓密的树林边缘,清幽沁凉,离附近小镇也不算太远,骑脚踏车半个钟头就到了,购物也不是很麻烦。
当然,都是问晴载任育凯。
不过这种鸵鸟似的生活解决不了问题,一晃眼就届临十五天的期限,问晴不能不回日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