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吃得下?众人面面相戏。
李慕白却是低语,“舒服多了?”
“非常多!”聂冬雁重重点头。
“那就好,那么……”李慕白望着她手上那只快被捏扁的虾。“能不能换只虾给我?”
“嗯?”聂冬雁一愣,低头。“哇,这是什么?好恶!”
李慕白轻轻咳了一下。“听说是妳要吃的虾,我的……呃,可以稍待。”
“……不必待,先给你吃好了!”
“……”
“么妹!”
匆匆飞掠向厨房的聂冬雁蓦而飘落下来,循着声音望去。
“司马大哥?”
司马青岚微笑着迎上来。“这么急,上哪儿去?”
“拿酒。”聂冬雁只好改用两条腿走路。“我们在天平山顶看太湖,拿了吃的却忘了喝的,秋香又不会轻功,慢得跟蜗牛一样,所以我就亲自来拿啰!”
“这种天气……”司马青岚两眼往上看。“瞧得见太湖吗?”
“白茫茫一片,看得见才有鬼!”聂冬雁嗤之以鼻地说。“不过慕白反倒喜欢那种气氲,远眺四周,视野开阔,无边无际的蓝天唯有白云游走其间,慕白看了直赞叹,然后就开始在那边摇头晃脑的念诗和词,我听得脑袋又颤抖又抽筋,只好赶紧下来拿酒,慕白啊!一喝了酒就不爱开口。”
慕白、慕白、慕白,她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个人吗?
“么妹。”
“干嘛?你也要一起去念诗吗?”聂冬雁打趣道。
“不,我只是想问妳……”司马青岚迟疑一下。“我们认识七年了,难道妳对我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或者,只因为我是世伯挑上的人,妳就彻底否决了我的一切?”
聂冬雁突然止住脚步,不可思议地望住他,“怎么你还没对我死心吗?”她翻翻白眼,再叹口气。“好吧!那我就老实告诉你,你的条件确实很好,这点我承认,若是一般姑娘家,只要你说句话,连考虑都不用,她们一定会点得头都掉了,可是对我来讲……”
她上下瞟他两眼。
“你很俊美,那又如何?我天天看娘又看自己,早就看到麻痹了;武学渊博?很抱歉,我没见过;满月复经纶?”她两手一摊,“我又不懂,当然,你对我很好我知道,但那是为了讨好我,我讨厌人家讨好我;最重要的是……”
两手扠腰,仰着下巴,她的表情在认真中带着一丝嘲讽。
“你是司马世伯的独子,备受父母宠爱,生命一直很顺遂,从不曾有过不如意的时候,也不曾经历过任何波折,所以你无法体会别人的痛苦,无法感受别人的悲伤,即便我们认识七年,你可以说是从小看我到大,却始终无法看到我心中的愤怒,老是把我当任性闹别扭的小孩子来哄来骗……”
说到这里,她轻蔑地哼了哼。
“你的体贴是浮面的,你的关怀触不着我的心,你所有的一切在我眼里是肤浅的、是可笑的,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比你更成熟!”
司马青岚有点难堪。“妳……妳不能怪我生命太平稳。”
“我没有说怪你,我只是在告诉你为什么我只能拿你当哥哥一样看待,因为你就像我那两个哥哥一样肤浅。”聂冬雁耐心地解释。
“我相信你也跟他们一样,信任杏姨所说的一切,从来没有任何怀疑,你的眼睛跟他们一样盲目,你的心跟他们一样幼稚,你以为好言好语的哄我骗我就是对我好,说什么我误会杏姨了,并不是所有的后娘都不好,劝我好好和杏姨相处就会明白杏姨人有多好。哈,那根本是在我的伤口上搓盐巴嘛!”
聂冬雁憎厌地瞥他一眼。
“说句良心话,有时候我真的很厌恶见到你们!”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如她所说,司马青岚不由得狼狈万分。
“李公子才大我两岁,他就够成熟?”
扁是听到人家提起李慕白,聂冬雁的眼神就变了,温柔而怜惜。
“那当然,虽然慕白才大你两岁,但他的遭遇比我更悲惨千百倍不止,他心中有个非常非常大的伤口,也许永远都愈合不了,我的创伤对他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伤,所以他一眼就可以看穿我的底细,一句话就可以打动我的心,一个细微的举动就可以消弭我的悲痛。这些,你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I
“可是他……”司马青岚有些难以置信。“看不出来。”
“所以才让人更心痛啊!”聂冬雁转身继续步向厨房。“他把一切都藏在心底深处,表面上是那么柔和安详,天知道他心里流了多少血。”
受创越重的人伤口埋得越深,如果你看不见他的伤痕,表示他的创伤确实很沉重。
忆起李慕白曾说过的话,司马青岚终于了解唯有受过伤的人才讲得出那种感受。可是,这样未免太不公平,难不成一定要他身受创伤才能打动心爱的人的心吗?
“照妳这么说,你们不过是在互舌忝伤口而已呀!”
“错,只有他在抚慰我的伤口,我还没有办法碰触到他的伤口。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停步于厨房门外,聂冬雁斜睨着他。
“也许你不相信,但其实他并不喜欢我,是我请外公逼他,他才不得不和我成亲,即使如此,他依然是个最温柔的好夫婿,虽然没有浓情蜜意,没有爱语绵绵,但他真心体贴我、关怀我,对他,我是死心塌地,爱得发狂,无论爹有什么打算,我都不会离开他,这话,麻烦你转告爹,谢啦!”
话落,她就转身进厨房里去了,司马青岚则震惊得一时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李慕白不喜欢她?
而且,竟然是她逼李慕白娶她的?
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是有仇家要上门寻仇,所以不得不暂避,这自然是借口,却没想到借口会变成事实,这是聂文超始料所未曾及的结果。
这日,聂文超一早便将女儿召唤去,郑而重之地宣布他不会再故意挑剔李慕白--反正不管他怎么挑,聂冬雁都有办法一一驳回,而且驳得他很难看,一点也不顾他的面子有多薄,死命扒他的灰、刨他的底,使他在晚辈面前丢尽脸面。
说要骂回去嘛,偏偏不管说什么理亏的都是他,身为老爹是他唯一伟大的地方,可惜这点好像不怎么管用。
“聂府是武林世家,身为我聂文超的女婿,必然拥有足以保护我女儿的能耐,这是我必须坚持的,妳要知道,聂府上下除了下人之外,每个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包括妳娘在内。所以,妳去叫他准备好,午膳过后爹要好好试试他有多少能力保护妳。”
盯着掩不住得意之色的爹爹,聂冬雁面无表情,半晌不吭声,蓦而转身就走,也不作任何回答。
“别忘了呀!”
聂文超洋洋得意的嘱咐追在后面,还有聂元春,他也跟了上来。
“么妹,别怪爹,有这层顾虑也是不得已,要知道,人在江湖免不了有仇家,若是么妹夫没有能力保护妳,爹又怎能放得下心让妳跟他走呢?杏姨说的好,毕竟妳是……呃……”
聂元春蓦然噤声,因为司马青岚猛然撞了他一下,撞得他满头雾水,正自疑惑问,突然听见聂冬雁嘲讽的冷哼。
丙然是杏姨!
那女人就是见不得她好,总是满口甜言蜜语的陷害别人,这回也是,明明知道李慕白不会武功--至少他们都这么认为,却故意要爹来试他的武功,明摆着就是要好好整一整李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