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龚以羚一脸不解。“妳说的美国年轻人为什么会没事就跑到墨西哥去?”
“因为未满二十一岁的他们可以在墨西哥正大光明地饮酒作乐。”
原来是想尝尝违法的滋味,不过……
墨西哥?
真驴啊!原来到墨西哥不用签证,这样就不必担心会被他们找到了嘛!因为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跑到墨西哥。
对,这样更好,就躲到墨西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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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落矶山脉群山之间的艾尔帕索恰如一条通道连接美国与墨西哥,许多墨西哥人每天到艾尔帕索来打工,因此走在艾尔帕索的街道上,英语并不是最常听见的语言,反倒是西班牙话满天飞舞。
背上背了一个背包,手上也拎着旅行袋,龚以羚一路紧跟在露意娜身边,扬着一张好奇宝宝的脸东张西望,未几即发现有几个颈项上挂着照相机的人。
“这里的观光客是来看什么?”
“他们要到华瑞斯去看赛狗。”
“赛狗?”那是什么?世界狗选美比赛?
“不过赛狗还是没有斗牛那么刺激。”
“斗牛?墨西哥也有斗牛?”那不是西班牙的特产吗?
“当然,不过十月才开始斗牛季,这种时候在墨西哥要看斗牛只能到拉巴斯去看每个月一次的斗牛表演,但老实说,那实在没什么看头,骗骗观光客是够了,墨西哥本地人根本看不在眼里。”
因为正巧碰上下班时间,走没两步她们便被一大群墨西哥人包围住簇拥着挤向边界桥,桥上还有好几个墨西哥孩子拿着各种商品向观光客兜售,不过几分钟,投下通桥费后,龚以羚便莫名其妙地踏上了墨西哥的领土。
原以为会看见如同西部电影里那种贫穷的边界小镇,破败的旧石屋,粗糙的砂石路,黝黑的小孩子在漫天风沙里奔跑嬉戏,大孩子争先恐后围过来伸出脏兮兮的手讨钱,店家里的老板挂着谄媚的笑脸大叫着跑出来拔河。
“Welcome,amigo!”
一人一边拔得妳差点真的分给他们一人一半。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看到类似这种场景,但眼前的事实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入目所及既没有摇摇欲坠的破房子,也不会一张嘴就吃进满嘴风沙。宽广整齐的柏油路两旁伫立着新旧并立的矮层建筑物,大部分都是民俗手工艺品店、陶器店和酒吧餐馆。
还有许多墨西哥小贩肩上挂着各色小堡艺品,鼓起如簧之舌对观光客推销他那“举世无双霹雳无敌”的货品,几个墨西哥女人推着堆满仙人掌果实的摊子高声叫卖,放眼望去净是被阳光晒黑的皮肤衬着雪白的牙齿,深邃的五官上满布热情的笑容,乐天知命写在每一张淳朴的脸上。
转眼,道路树下也有三、四个十几岁的少年在那儿卖唱,满不在乎地唱,自得其乐地唱,不让人觉得他们可怜。
“他们唱得真好听。”龚以羚不自觉地喃喃道。
“墨西哥人天生是歌唱跳舞的好手。”
露意娜微笑着牵住她的手往右边巷道里走进去,七拐八转,走着走着,经过密集而拥挤的中下阶层住宅区,走着走着,走出了石墙市区,走着走着,龚以羚的眼睛也愈睁愈大。
真是伟大!
现在,她终于见识到类似电影中的场景了,斑驳的建筑,搭得乱七八糟的破烂违建摇摇欲坠,看上去好像一根手指头点过去就足以令它们崩溃瓦解了,坑洼不平的砂石路旁净是成堆的垃圾,苍蝇蚊子满天飞,蟑螂老鼠到处爬,道路尽头隐约可见炽热泛黄的奇瓦瓦沙漠,就像所有国家的贫民窟,肮脏又破落。
“露意娜,妳家……”她原想问露意娜家里有办法多她一个人住下吗?然念头一转,立刻改口问:“妳丈夫会允许妳这样未经他的同意便带个人回去住吗?”
露意娜回眸,禁不住又笑了。“传统的墨西哥男人除了新婚之夜以外,他们都得听命于妻子,如果妳有注意到的话,应该会发现许多墨西哥丈夫都走在妻子身后。”
她当然注意到了。
“咦?原来那是夫妻吗?我还以为那是工人跟随在雇主夫人身后呢!”
“不,那是夫妻。”露意娜大笑。“而且墨西哥女孩十几岁就得出去工作赚钱养家或独立,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在能力范围之内帮一点小忙,马可应该不会反对。”
话落,她停在某栋屋前。“到了。”
报以羚毫不意外地发现眼前的屋子就如同她想象中那样破败窄小,再进去一看……更意外了,居然还有隔间。
“妳可以和孩子们睡在一起。”露意娜指着后头那间房,然后注意到龚以羚的脸色,不禁迟疑地放下手。“呃!或许……或许妳住不惯这种地方?”
“不不不!”龚以羚慌忙摇手。“我住饼更糟糕的地方……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天哪,她真想甩自己一个耳光!
“不要紧,”露意娜不以为意地微笑。“等我们攒够了钱,就可以搬到好一点的地方去住了。”
“呃!妳的孩子们呢?”龚以羚忙着想转开话题。
“应该在市场帮他们父亲的忙,马可白天在市场卖水果,晚上在餐厅工作。”露意娜热心地帮龚以羚把旅行袋放到孩子们的床上。“睡这儿,可以吧?”
“当然可以!”龚以羚感激地握住露意娜的手。“谢谢妳,露意娜,谢谢妳,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妳的。”
然而最教她大感意外的是,露意娜的丈夫马可见到她不但没有生气,还高兴得很。
“妳在找工作?太好了,我们餐厅有三位女侍一起请假,简直快忙翻了,妳就先来帮一下忙吧!晚班可以吗?”
就这样,短短一天之内,龚以羚不但得到了一个朋友,也找到了住处和工作。
啧啧,运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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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工作的餐厅叫“斗牛士”,午前十一点开始营业,半夜三点休息,分日夜两班,纯墨西哥装潢,供应辣得吓死人的纯墨西哥餐点,还有墨西哥合奏乐团的热情演唱。
打工经验丰富的龚以羚在一天之内就熟悉了她的新工作,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不外乎是招呼客人,送餐饮结账单之类的,虽然她不会西班牙语,但由于餐厅的客人多半是观光客,只要会一口流利的英语便绰绰有余了,不到十天,她便驾轻就熟得彷佛她早已在那边工作一、两年了。
不习惯的是那些猪头客人。
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年轻美国人既傲慢又像一条条争相发情的狗,看也不看一眼餐厅精心制作的佳肴,更充耳不闻表演台上的歌唱演奏,只忙着一手挥舞着华盛顿的人头,一手模一把那个女侍的,吃吃这个女侍的豆腐,最爱听女侍们装模作样的尖叫。
她终于知道餐厅里的女侍为什么老是请假──被这些家伙们拐去“玩”了,纵使她们明知道他们说的只不过是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但还是想碰碰运气,说不定哪一回就有机会到美国去过好日子了,就算不行,多塞几张华盛顿的人头到里也好。
“小姐,陪我过两天,说不定我有办法安排妳到美国工作喔!”
她才刚从美国逃出来,干嘛还要回去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