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俊彦眸中倏忽飞过一丝凶残,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就这样?”
“再有,”琥珀没有忽略他眼中的狠色。“在我平安生下孩子,并通知夫君来把孩子接走之后,我才会和你成亲。”
垂下双眼,“还有吗?”苏俊彦淡淡地再问。
“在成亲之前,你不能碰我。”
“然后?”
“在成亲之前,也不准苏老夫人来骚扰我。”
“……”
“无论我需要什么,你都要无条件的供应我,而且不准问理由。”
“……”
“最重要的是,不准对女真族有任何危害的举动。”停了一下。“就这样。”
“没了?”
“没了。”
“确实没了吗?那么……”苏俊彦慢吞吞地点着头,“如果我说……”并徐徐抬起双眸。“不答应呢?”他的回答却与动作全然相反。
“不答应什么?”
“全都不答应。”
琥珀耸耸肩。“那也无所谓。”
“嗯?”苏俊彦一怔,继而大惊。“你想干什么?”
“这本来是我夫君的,他送给我防身用。”琥珀的语气很平静,神情更是漠然,横在自己颈脖子上的小刀稳定而有力。“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现在就死在这里,管你答不答应对我都无所谓了。”
苏俊彦脸色数变,最后,他牙根一咬。“好,我答应你!”
“我不相信你!”
“那你要我怎么样?”苏俊彦愤然问。
琥珀注视他片刻。
“你这人全身一无是处,只有一样优点。”
“什么?”
“你很孝顺,非常孝顺,所以你才愿意忍耐到我及笄再成亲,因为那是你娘亲的要求;也所以我住在你家五年多,你却从来没碰过我,因为你娘亲不许,妾侍无所谓,但如果是正室的话,她不允许你在成亲前坏了我的贞节。”
苏俊彦无语默认。
“所以……”琥珀露出得意的笑。“我要你跪下来对天起誓,以你娘亲的生命起誓,若是有违今天的诺言,你娘亲将死无葬身之地,魂亦永世不得安宁!”
苏俊彦抽了口气,骤睁的眼暴射出狂怒的寒芒,以宛如要吞噬她的凌厉目光盯住她良久,良久……
他猛然撩起文士衫下襬,双脚一曲跪在地上。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苏俊彦以娘亲之名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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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难以割舍的情怀,琥珀拎着包袱独自伫立于山岗上,远远地眺望起伏的群山前那一片绿油油的田园,清澈的河水蜿蜒地沿着村寨围栅流向远方的山陵,茂密的绿茵上布满了数不清的马牛羊,刻苦耐劳的涅剌古族人埋头辛勤的工作,就是这一份淳朴安宁教她舍不下、丢不开。
在这里,她与善良的族人并肩为涅剌古部努力奋斗;在这里,她洒下了片片欢笑声与深刻的眷恋;在这里,她与夫君共同编织出令人心动的点点滴滴;在这里,她留下了最最宝贝的女儿。
在这里,短短的两年,却是她这辈子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原以为她可以一辈子为涅剌古族人付出所有,没想到最后她能为他们做的仅有这件事──离开他们。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的离开;她只留下一封书信,希望夫君看得懂;她把女儿留给哈季兰与格佛荷,相信她们会替她好好疼爱女儿;她把该做的工作又仔细重复一遍交代苏勒,期待他能替她完成耕种的工作。
她的心碎了,但仍必须离去。
再见了,我的族人们!
她的眸眶开始蓄积水光。
再见了,我的家!
眸眶的水光逐渐泛滥。
再见了,我的宝贝女儿!
泛滥的水光摇摇欲坠。
再见了……
她转身,晶莹的泪水随之抛落。
我最心爱的纸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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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珲打败了北方的乌春,劾里钵的弟弟却被南方的桓赧与散达打败了,而劾里钵正忙着与半途插进一脚的纥石烈部酣战正烈,嘉珲只好放弃追击逃逸的乌春,回头去解救劾里钵的弟弟月兑困。
紧接着,他又决定先转去帮助劾里钵打败纥石烈部再说,所以当苏勒派出来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他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嘉珲痛苦的怒吼几乎传遍了整座营帐区,劾里钵闻声急忙赶来,却见嘉珲手抓着一张信纸,仍在发出狂怒的呼嗥,达春在一旁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来没看过嘉珲如此悲痛愤怒至全身发抖。
“安跋嘉珲!”
劾里钵用尽全力大吼一声,终于让嘉珲自极端的失控中找回自己的神志,他瞪住劾里钵,劾里钵自他眼里瞧见隐约的泪光。
“安跋嘉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又看着他好一会儿后,嘉珲才极为徐缓地摇摇头。
“不关你的事,请你出去,我有事要和达春谈。”
翌日凌晨,嘉珲召集了涅剌古部所有战士们,沉痛地把实情告诉他们,并坦白他的心情。
“……我很惭愧,身为酋长却如此无法自制,但以我现在的心情,如果我再继续领着你们打下去,只会带领你们踏上死路而已,所以我决定辞去酋长之位,让苏勒来接替我……”
第八章
当关外塞北漫下第一场大雪时,汴京的人们也才刚套上冬袄,街道上来回奔驰着戴运蔬菜果实的马车,以供应京城里的人们收藏过冬。
再不久便是立冬,然后是腊八,跟着是交年、过年……
琥珀依然住在西厢房,足不出西院落半步,外面的节庆热闹与她毫无关系,她只专心待产,同时忙着整理一些对涅剌古部族人有用的资料,譬如他们也可以种亚麻卖到南方来,或者塞北有什么珍贵的皮毛、药材和特产是南方会以高价收购的,价格如何等等。
这些资料她会连同孩子一起交给嘉珲派来的人带回去,希望能够帮上族人更多点忙。
放下毛笔,她撑住腰伸了一子,春香立刻过来扶她到床上。
“小姐,整理好了?”
“差不多了,”琥珀捶着腰,最近侧腰特别酸,她有预感,应该就是这两天了。“晚一些时记得请大爷明儿找位卖皮毛的来一下。”
“卖皮毛的?”春香愣了愣。“找那干嘛?小姐要买皮毛吗?”
“我买皮毛干嘛?”琥珀嗔道。“我是要问问他们皮毛的价格如何?顺便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直接和塞北那边交易,这可省得一笔中间商的剥削。”
“哦!”见琥珀捶个不停,春香便要她躺下。“还是我来帮你捶吧!小姐。”
琥珀小心翼翼地侧躺下,边喃喃自语道:“这回比上回酸痛百倍不只,应该是个男的吧?”
“小姐想要个儿子?”
“那当然,我已经有个女儿了呀!”
“可是,小姐,”春香迟疑了下。“等孩子的爹派人来把孩子抱走,您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不是吗?”
琥珀维持了好一会儿的缄默,然后才幽幽低语道:“我可以想象啊!只要记得他爹的样子,我就可以想象儿子的模样了。”
“小姐,您这样惦着孩子的爹,他却没想到要设法来接您回去,这不是很不公平吗?”旁人忍不住要为她打抱不平一下。
“我说过,那是不可能的事,”当事人反倒很能了解,并接受这个事实。“无论他怎么做,背后都缀着整个女真族的安危,他不能不顾,若是他真不顾,我反倒会觉得他太无情,拿整个女真族的安危来换我一个,我更过意不去。”何况她又这么丑陋,更不值得为她做这么划不来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