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琥珀咧出尴尬的笑。“我想到时候找个理由大家都一起蒙上面纱如何?譬如说这是汉人的习俗,在洞房夜之前,新郎不能瞧见新娘之类的?”
“嗯!说到这,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一直蒙着面纱呢?”韩梅好奇地打量她。
“因为……”琥珀扭绞着两手,不好意思地垂下螓首。“我长得很丑嘛!”
“哦,那……那也无所谓啊!我们都是女人嘛,不会在意的。”
“可是我……我真的很丑啊!”琥珀嗫嚅道。“不说男人,就连第一次见到我的女人都会吓呆了,每一回都这样,没有一次例外。”
“真有这么惨?”韩梅半信又半疑。
“真的,不骗你!”琥珀用力点了一下脑袋。“所以除了睡觉以外,我大部分时间都戴着面纱,以免去骇到别人。”
“那可真是……”韩梅满面同情之色。“辛苦啊!”
“还好啦!习惯就好,不过……”琥珀叹气。“如果到时候人家见我这么丑,不管我挑谁谁都不要我,最后只好随便挑个张三李四把我硬塞过去,那我才真的惨了呢!”
闻言,三人相顾一眼,同时点头同意。“好吧,那我们就一起戴面纱吧!”
“太好了,谢谢你们,我发誓,现在你们帮我,以后如果你们有困难,我也一定会尽全力帮你们!”
女人不帮女人,还有谁会帮她们呢?
当然,她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们之所以会陷入这种窘境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大宋皇帝,而是那位生性巧媚自以为是的副宰相假传旨意把她们骗到这儿来当作他私人的赠送品。横竖她们已经没了丈夫,“好意”让她们有机会再嫁,这又有什么不好?
第二章
八月,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正是狩猎期的黄金时节,他们却得跑到循沦湖来看笨天鹅游水,成天无所事事地啃饽饽喝烧酒。
也许天鹅看他们更笨。
直至九月,浪费了整整一个月之后,白银丝绢终于先行送达,但为了等候那四个姗姗来迟的汉族新娘,大家还得再多浪费几天,嘉珲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很可笑,很没道理。
“既然丝绢都分好了,横竖那四个汉家女也不会挑上我,让我先回去如何?”
“不行!”劾里钵断然拒绝,一手搭上他的肩,压低声音。“我不太信任大宋的人,又不想放弃这种机会,而你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所以我需要你留下来帮我听听大宋派来的那家伙说的到底有几分诚意。”
“你是咱们生女真部落联盟长,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没有人会反对你的。”
“我不是个独裁的部落联盟长,我喜欢广纳众意。”
“还有其他三位部落联盟长。”
“我更不信任他们!”
“这样……好吧!我去抓大马哈鱼,人到了再叫我。”转头,嘉珲叫唤他的伴当。“达春,走,抓鱼去!”
一声吆喝,顿时走了大半数闲啃青草的人,一窝蜂全涌向乌苏里江抓鱼去,剩下的全是那些偏爱娇小汉家女的酋长们,算算也有十几来个,可见决议的人顾虑的没有错,若是让他们选,肯定非得先拉开架式打上一……不,好几场不可!
不管走到哪里,男人总是离不开女人的。
“天哪!”抽气声。
“太可怕了!”惊恐的窒息声。
“他们是从大树里长出来的吗?”咽口水声。
“我……我可不可以一个都不要?”哭声。
四个同等惊惶的小女人,八只畏怯的眼在前头那一排媲美大树般的男人身上徘徊,如果没事先讲明,她们真的会以为谁在湖旁种了一排松树呢!
“他们……好高大!”
“至少高我两颗头,体重起码也有我三倍,光是一条大腿就够压死我了,那不叫高大,那叫巨人好不好!”
“真恐怖,他们看上去比我想象中更粗俗野蛮啊!”
“而且个个都是那样横眉竖目,凶鼻恶脸!”
“老天,你们看,那个最可怕!”
“哪个?”
“那个脸上有两道疤的呀!”
“天哪!真的耶,你们看,最长的那条自左额穿过眉心至右颧骨,另一条自前额切断眉峰划至右耳,而且两条同样都是那样又粗又扭曲,简直就像爬了两条大蜈蚣在他脸上似的,这还是白天,若是半夜里冷不防瞧见,肯定会被收去半条命!”
“打死我也不要挑他!”
“我也是!”
“我……我想回家……”
“我们没有家了,佩如,娘家没人,婆家也不敢收留我们,你能回哪去?”
“那……那我该怎么办?”
“没办法,既然左看右看都不中意,就拿我们原先的条件来做选择吧!”
韩梅、锺佩如和廖映雪三人都很快就挑选出符合她们条件的夫婿,最后轮到琥珀时,她却苦着一张脸,迟迟不知该如何选择才好。
她要如何从一群又高大又壮硕,既蛮横更粗野,而且看上去百分之百脾气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的男人之中,挑出一个又瘦又小,既老实又忠厚,而且看起来又脾气好好的最佳夫婿人选呢?
呜呜,她挑不出来啊!
“琥珀,快点啊!就剩下妳了。”
“可是……可是我挑不出……咦?”
犹豫的目光骤然定住,面纱下的双眸瞠得老大,琥珀蓦然举步急行向前,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停步在嘉珲面前,后者更是一脸错愕的低眸瞪住她。
她想干什么?
仰着脸认真端详他片刻后,琥珀突然对他勾勾手指头,他狐疑地俯下脑袋,她踮高脚尖在他耳边低语。
“我可以模你的脸吗?”
“嗄?”
“我可以模你的脸吗?”
“……可以。”
“那……能不能请你笑一下?”
“欸?!”
“请你笑一下。”
嘉珲迟疑了会儿,勉强咧出笑容来,心里早已准备好对方会马上尖叫着逃开──他很清楚自己脸上的疤痕在露出笑容时会展现出什么样的骇人效果,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被吓到,当他不经意自水面上看见自己的时候。
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被他脸上蠢蠢蠕动的蜈蚣骇得连滚带爬地逃走,还伸出两只柔女敕的小手在他脸上又模又比又量度。
半晌后,她满意地收回手,退后一步,郑重宣布,“我要嫁给你!”
全场顿时轰然,嘉珲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
“我?”
“对,你。”
“你确定?”
“非常确定。”
不,他的耳朵没有毛病,是眼前的女人眼睛有问题。
她瞎了!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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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没,暮霭四起,循沦湖的水面化为一片雾蒙蒙,水面上的各种浅红、深绿浮萍,以及绽放出洁白芦花的芦苇荡也仿佛在水中摇曳,蓦而一阵风吹来,苇叶发出悦耳的轻笑声,天空飘飞起万千蝶翼。
而远处,凫游在开阔水面上的红嘴鸥仿佛初春尚未融尽的点点冰雪,白羽毛黑翅膀的丹顶鹤自茂密的芦苇荡中搧动长翼腾空而起,宛如仙女凌空般翩翩飞舞。
终于,最后一点火花在水平线处燃尽,湖畔的喜宴却正热闹,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人跳舞有人欢唱,充分流露出关外民族的豪迈与洒月兑。
如果不是恰恰好每一个部落联盟都“分”到一个汉女,恐怕这场喜宴也无法如此尽兴欢乐,或许有人会模黑到暗处里去打一架,然后隔天就会来上一场包大的,搞不好再过两天就变成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