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啊,抱歉,我不是在叫你们,是在叫他们!”依然愤怒不已的眼狠狠地扫射周遭。“你们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吗?还不快出来!”
片刻后,他改为双手抱胸。“现在,我先警告你们,要看电视就不准抢,要抢就不准看,这是我最后一次买电视,你们再给我弄爆一次,这辈子都别想再看电视了!”说完两秒,死光眼骤然劈向右前方。
“你说甚么再给我说一次看看!”
哼了哼。“谅你也不敢!还有,明天人家送电视来的时候,你们不准给我搞鬼捉弄人家,听见没有……三台,两台放客厅,一台放餐厅,这总该够了吧……不够?开玩笑,难不成要我买七十三台电视来给你们一『人』一台……我管你们,你们自己去表演给自己看吧!”
话落,他仍是忿忿难平地开始把爆掉的电视搬到大门外,然后搬来扫把、吸尘器、水桶、拖把、地板蜡、抹布、菜瓜布、洗洁精等,打算大肆清扫一番。
小乔先叫妈妈回房,再卷起衣袖来准备帮言柏尧清理。
“这不是头一次?”
言柏尧瞟她一眼,叹气。“包括今天买的四台在内,我已经买了三十一台电视了!”
小乔惊讶地吹了一声口哨。“真厉害!不过你刚刚不是说三台吗?”
“还有一台要放卧室里,伯母才不会太无聊。”言柏尧一面仔细把电视架上的碎片清扫到垃圾桶内,一面解释。
“谢谢。”小乔感激地道,也拿了一条抹布到餐厅去处理放小电视的柜子。“你的成绩都打好了吗?”
“都好了,也送到教务处了。”
“那好,干脆我们今天就来个年前大清扫吧!我们两人合作,最多两天就可以OK了。”如果是她,这种时时刻刻保持清洁最高等级的屋子根本不需要再清扫哪里,但对言柏尧而言,再整理上一百回也不嫌多。
“不用。”
“呃?”
两眼斜斜地朝落地窗前看过去,“义父、干妈、晓兰,你们负责客厅和餐厅,其他『人』负责厨房和前后阳台,记住,我要检查的喔!所以你们最好仔细一点。”语毕,言柏尧转回来招呼小乔。
“走,我们整理书房去!”
小乔并没有立刻跟过去,她怔楞地注视着言柏尧头也不回地进书房去,再回头看着扫把自己站起来扫地上的尘屑,洗洁精瓶飘上半空中在柜子上喷洒洗洁液,转眸,菜瓜布贴在落地窗上刷刷刷,拖把悬空浮起来浸入水桶里泡水,吸尘器也自己滚到玄关……
酷,能不能也给她一套这种全自动的清洁用具?
☆☆☆
饼年又是一个考验,也是另一个大灾难,因为言柏尧的干妈要求得完全按照习俗来,而他的义父则嗤之为妇道人家无聊的坚持,无论做甚么,他们必得先大吵一架才能进行下一步。
餐厅里,小乔与庄妈妈面面相觑,不解言柏尧为何突然静默下来,而且一副受不了的痛苦表情,片刻后,他猛然起身。
“我们到书房去,等他们吵完再继续讨论要不要到我家拜年!”
不过言柏尧仍习惯性地去拿来抹布,准备先把餐桌上刚刚放纸笔的地方擦干净再离开,小乔不觉翻了翻白眼,庄妈妈抿唇一笑,不以为意地径自进厨房里去,打算乘机泡壶红茶。
“对不起,请让让好吗?我想泡红茶……谢谢。”
对于妈妈跟言柏尧一样老爱对着空气说话,小乔实在不晓得该高兴还是该苦笑。
一段时间过去,庄妈妈已经不再害怕那些游览车上的鬼灵,因为知道他们没有恶意,而他们也不再表现出令人畏惧的“恶形恶状”来,态度非常平和友善,但最主要的是,他们与她亲爱的丈夫是“同一国”的,既然她不怕丈夫,自然也不需要害怕他们。
十分钟后,他们在书房里围着小圆桌享受红茶和片刻安宁,窗帘早已拉上了。
“你到底跟你义父讨论过没有?”
言柏尧慢吞吞地放下红茶杯。“讨论过了,但是……”
“但是甚么?”
“义父只坚持一个『最好』的方法。”
真的讨论出办法了,而且是最好的办法吗?
“甚么方法?”小乔忙问。
言柏尧叹气。“杀了他们!”
“呃?”小乔呆了呆。“可是……他们早就死了不是吗?”
“他们还有灵体。”庄妈妈提醒她。
小乔想了一下,“你是说……”迟疑地看着他。“让他们完全消失?”
言柏尧颔首。“这的确是最快也最彻底的办法,可是……对你们来讲,他们是可怕的鬼灵,但对我而言,他们就跟平常人一样,所以除非是万不得已,我尽量不想去伤害他们。”
“我大概能了解你的感觉,可是我们总不能一直躲在你这儿啊!”小乔抗议。“你不在意,我们也会不好意思嘛!”
言柏尧沉默半晌。
“好吧!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设法说服他们,如果真不行,那就只好这样了。”
然后,元宵过后不久,在学校开学的前两天,言柏尧突然告诉她们,“他们走了!”
“咦?你终于说服他们了吗?”小乔与妈妈惊喜地相拥欢呼。“太好了,妈,你终于月兑离危险了!”
言柏尧却丝毫不见欢容。“不,不是我说服他们的。”
小乔怔了一下。“那是你义父?”
摇头,“也不是。”言柏尧又否认了。
小乔狐疑地端详他。“那究竟是怎样嘛?”
默默的,言柏尧把当天的报纸拿给她,眸一低,头版新闻的大标题怵目惊心地映入她眼帘内。
苏澳公路上的大惨剧,红娘专车,断魂游览,六十八人死亡……
红娘联谊社举办的春节大联谊演变成春节大灾难,原是三十四对男女,其中一对临时退出,加上男性司机和女性领队,恰恰好是男女各半数的六十八人……
“老天!”小乔颤声望向庄妈妈,后者更是脸色惨白。
“他们……他们代替我们……”庄妈妈说不下去了。
小乔抬眸与言柏尧平板的表情相对。
难怪他高兴不起来!
可是片刻后,言柏尧的表情缓和下来了,在他听得庄妈妈的啜泣之后。
“不要难过,这是注定的。”
“可是……可是他们都还那么年轻……”
“不管他们多年轻,或者换了别人,任何人以那种人数经过那儿,注定要被抓去当替身,承受那份久远流传下来的怨恨,直到他们等到另一批替身承接那份怨恨,才能够月兑离束缚。”
“但……”
“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无论多无奈,那已经是事实,改变不了了,何况你们现在……”言柏尧环顾四周。“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操心。”
庄妈妈仰起泪痕斑斑的脸,困惑地蹙眉。“甚么事?”
“他们……”言柏尧朝左右各瞥去一眼。“应该可以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了,却还逗留在这里,这表示他们尚有心愿未了,所以你们必须帮他们完成心愿,他们才能够安心离开。”
“那是当然,这是我们的责任,理该帮忙!”庄妈妈抹去泪水,忙道,并朝女儿望去,后者毫无异议地附和着点头。“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找地方搬走,否则老是要言先生睡书房也不好,我知道书房里那张床对言先生而言实在太小了,因此……”
说到这,在一旁越听脸越黑的小乔突然一把将妈妈扯到一旁去,先对言柏尧咧了咧嘴,再背过身去和妈妈讲悄悄话。
“可是妈妈,在取得那笔信托基金之前,我们不够钱另外租地方住啊!”现实问题最重要,礼貌有空再讲究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