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由始至终于培勋都没有购买自己的衣物的计画,但是桑念竹的“坚持”技巧是世上第一高强的,她只要拿她那双湿漉漉的瞳眸瞅住他,可怜兮兮地问:“你不喜欢我挑的款式花样吗?”
“喜……喜欢啊!”他可以肯定,只要他说一句不喜欢,桑念竹必然会立刻化为一摊泪水淹在他脚底下。“可……可是……”
“那就买啰?”
“呃……好……好吧!买……买就买……”他知道临时被抓来客串司机的泰德在旁边偷笑,但当时他只忙著在心里敲打计算机,并心痛不已,没空去踢泰德两脚。
真浪费啊!挑这么多好看不实用的衣服给他干什么呢?他又不缺衣服!
就这样,每挑两件她的衣服,她也必定会挑一件她觉得穿在他身上一定很好看的衣服,为了继续挑她的衣服,他也只好忍痛买下她挑的衣服,所以时间才会超出预计之外,他的脚也因此越来越痛。
他发誓,等他的腿完全痊愈之后,他再也不带她去买衣服了,他自己去就好!
“泰德,你不要急著走,喝完下午茶再回去!”桑念竹回过头来叫。
一回到家里,桑念竹便忙著去准备下午茶,于培勋累得瘫在起居室里一动不能动,泰德继续来来回回把一盒两袋三包自他的车上搬进屋里来。
“好,谢谢!”泰德也叫回去。
于培勋没有反对的力气,事实上,他的腿痛得快抓狂了,也就是说,他的火药库是处于一触即发的境界。
“等等,泰德,那些东西待会儿再搬,先帮我拿两颗止痛药来!”
“怎么,脚痛?”见他拚命按摩自己的大腿,泰德忍不住奚落两句。“我就说吧!大夫明明嘱咐过不能太勉强,从两点开始,我就一直劝你最好休息一下,可是你偏偏不听,现在……”
“没错,我现在脚痛得很,痛到随时都有可能咬你一口!”阖著眼,于培勋的声音异常冷冽。“你准备好要让我咬了吗?”
泰德瑟缩了下。“好好好,我去拿止痛药,在哪里?”
“浴室里。”于培勋有气无力地说。“还有,泰德,不要让小竹知道。”
一会儿后,有人把止痛药和一杯水放到他手里,他迫不及待的把止痛药丢进嘴里,喝了两口水吞下止痛药,然后把水杯还给……
“罗特?怎么是你?”仰望椅旁的罗特,他错愕地失声大叫,眼一转,又见两个老女人在起居室口惊讶地东张西望--她们没想到穿著“邋遢”的于培勋竟然住在这种豪宅里。“她们又是来干什么?”
于培勋意外,桑念竹更吃惊。
“你们……你们怎会来这里?”端著茶盘,她呆立在她们身后。
查士敦老夫人立即回收惊讶的表情,再抬高下巴,用两管鼻孔对准桑念竹。“你这女人,真是太不知检点了,就跟你那不知羞耻的母亲一样,幸好我们没有收留……呃!”
身旁的查士敦夫人蓦然用胳臂肘顶了她一下,前方的罗特投注过来的眼神除了警告还是警告,而她们打算求助的对象则以手支住下颔,揶揄的笑容中隐藏著令人心惊的阴鸷。
“不,我的意思是说,呃……”因为尴尬,更因为必须强迫自己低头并说出口是心非的话,查士敦老夫人的五官显得有点扭曲,脸孔也账红了。“我是说没想到……呃,没想到你也住在这儿。”
老实说,她们并不了解眼前那位东方年轻人的身分,前一刻见他风度翩翩的在宴会中受到众人的阿谀奉承,下一刻又见他穿著邋邋遢遢的像个低下阶层的平凡人,到处去探听也探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罗特却说他是唯一可以帮得上库得的人,所以她们别无选择,只好委屈自己放段来对她们最为轻视的有色种族低头。
“他车祸受伤,我来这儿照顾他。”桑念竹依然不解她们为何会来到这儿,不过……“呃,如果……呃,两位有空的话,不妨留在这儿用下午茶。”无论如何,她们是她的亲人。
查士敦老夫人的脸色更红了,不自在的红。“当……当然。”被轻蔑的人招待喝下午茶,这真是最教人羞耻的待遇。
眼睁睁看著那两个令人厌恶的老女人大剌剌地自行坐下,于培勋再瞟一眼罗特,突然扬声大喊,“泰德,麻烦你转告总经理,至少在三年之内,我绝不会踏进分公司里半步!”
起居室外蓦然传来一声悲惨的申吟,刚放下茶盘的桑念竹奇怪地看过去一眼。
“泰德怎么了?”
“别管他,多弄一点三明治,我快饿死了!”桑念竹一离开起居室,于培勋立刻凶狠地瞪住罗特。“你到底想干嘛?”
“那两个人……”罗特苦笑著在一旁的脚墩上坐下,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程度。“一个是杭斯坦子爵的儿子,另一个是下议院院长的次子,你说我惹得起他们吗?虽然我想尽办法要去调查他们,但是……”他摇头苦叹。
“他们很狡猾,马上就察觉到我们的意图,隔天,下议院院长就开始向警司施压,要我们尽快结案,别再节外生枝了。”
“那关我什么事?”
“如果要抓他们的把柄,势必要速战速决,一举攻破他们的核心直捣黄龙,否则我们一点机会也没有。”
包使力按摩自己的大腿,“那关我什么事?”于培勋不耐烦地又问了一次。
“只有你能做到那种事。”
“该死,泰德,再……”于培勋又扯高嗓门大吼,想叫泰德多拿两颗止痛剂来,却见桑念竹端著点心盘子进来,只好把话硬吞回去。
然而桑念竹已经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吃药的水杯,放下点心盘后,即对查士敦夫人客气的询问,“可以麻烦夫人为大家服务吗?”待得到查士敦夫人的首肯之后,马上拖了另一条矮墩到于培勋身边为他按摩。
为大家倒茶是女主人的职责,于培勋很不高兴桑念竹把这项荣誉让给查士敦夫人,却又暗自窃喜桑念竹能毫不避嫌的为他按摩,这表示在她的心目中,他的身体状况比浮面的礼节重要多了。
也许是止痛药开始发挥功用,也或许是桑念竹的按摩比他自己按摩更有效,总之,当人手都一杯茶之后,于培勋也觉得他的腿似乎不那么痛了。
“罗特,她们不清楚,但你应该比谁都明白我为什么不想帮你们的忙,”他轻柔地抚模著桑念竹的秀发,语气显得相当冷静。“我老爸回台湾之前也一再嘱咐我,不要再牵扯进这种危险的事件当中,他说他不希望那是最后一次和我说话,这你应该懂吧?”
罗特沉默著,好半天后,他才为难地瞟向那两个脸泛焦急之色的老女人。
“那库得怎么办?”
于培勋事不关己地耸耸肩。“不怎么办,反正大英帝国又没有死刑,乖乖在监狱里修心养性对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他明明是无辜的!”
“如果我为了帮他又出什么事,我不是更无辜?”于培勋反问。“何况我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帮他,我又不吃英国的公家饭。”
“他是爱丽丝的哥哥呀!”查士敦夫人月兑口道。
“是吗?”于培勋倏地渗出一声冷笑。“她姓桑,又不姓查士敦。”
“这……”查士敦夫人窒住了,不由自主的朝身边的人抛去一眼埋怨的愤恨。
“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想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来吗?”查士敦老夫人自卫般地反击。“别忘了当初是你不断向我抱怨她会分去库得的财产,所以我才坚持不让她进查士敦家门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