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你的啰!”
“你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来?”
“我看见了嘛!”于培勋挤了挤眼。“再说,宝贝儿子出事了,就算老爸你不想管,老妈也不可能不理,对吧?”
“这件事我可不敢让你妈妈知道。”于司谶喃喃道。“我怕世纪大洪水会再度爆发,世界末日会因为你而提早降临。”
“我知道。”于培勋仍在龇牙咧嘴地忙著驱动手臂。“那你怎么跟老妈说?”
“我告诉她老总找我有事。”
“大哥呢?”
“我也没让他知道,他那张嘴并不怎么牢靠。”
“是吗?”于培勋贼笑著突然抓住于司谶的手臂,五秒后即放下。“老爸,我真同情你。”
“呃?”
于司谶甫始一愣,于培勋已经转开话题了。
“老爸,那家伙……不会再来找我了?”
“只要你不再去惹他。”于司谶淡淡道。“你都看见了?”
于培勋朝桑念竹瞄去一眼。“我自己看不见他,可是我看得见老爸你看见的,这样就够了,你知道,他对老爸你是完全没有戒心的。”再耸耸肩。“不然我怎么敢冒这种险。”
一旁,桑念竹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毛巾为于培勋擦拭拆除石膏的地方--上面还沾著好多白白的石膏屑,一边满脸困惑地来回看他们父子俩,实在无法理解他们的对话。
“就算你看见了也不一定必然会发生,”于司谶若无其事地说。“譬如此刻,我们的对话也已经改变了。”
“就是说咩!”于培勋嘟嘟囔囔,“老爸你第一句话明明是要告诉你可怜的儿子我说我安全了说,结果却变成:小表,你终于睡饱了!”不满地哼了哼。“差太多了吧?”
见他一副孩子气的恼怒模样,于司谶不禁莞尔。
“好了,既然你没事了,我明天就要回台湾了。”
“我知道,我知道,”于培勋暧昧地挤眉弄眼。“想念老妈,对吧?”
“别胡扯!”于司谶哭笑不得地怒斥。“他就快回来了,所以我得赶紧离开,否则……”
“咦?你是说那个红胡子他……”于培勋不敢相信地看看自己卸下石膏不久的手脚。“这样他还不肯放过我?我都差点死翘翘了耶!”
“在他尚未抓到人之前,他都不会死心的。”镜片后的瞳眸隐隐透出警告的光芒。“所以,小弟,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再去惹翻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了,明白吗?”
“知道了啦!不过……”于培勋又瞄了桑念竹一眼。“其实老爸你也不必那么急著要回去嘛!只要我们都不去‘看’就行了呀!”
于司谶也瞥了桑念竹一下,似笑非笑地推了推眼镜。“怎么?还是不确定?既然你都愿意为念竹冒这种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的险,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擦拭的手骤然停住,桑念竹那双似水般明眸忽地漾起一阵涟漪,但很快的,她又恢复了擦拭的工作,只不过这回她的动作徐缓了许多,还有点漫不经心,仿佛有其他事分去了她的心神--譬如专注于聆听并了解他们的对话之类的事。
见状,于培勋忙道:“你别胡说,老爸!”还拚命向老爸使眼色。
可是于司谶突然心血来潮,临时超意要摘下眼镜来擦拭镜片--很抱歉,现在他什么都看不见。
“我是胡说吗?”他慢吞吞地抹一抹,举到眼前来看看够不够干净,再继续擦,并慢条斯理地说:“难道你不是因为那个杀人魔计画抓念竹来逼你自投罗网,左思右想之下,为了保证念竹的安全,你只好设法甩掉保护你的警方人员,主动现身让那个杀人魔有机会对你下手,让他把你撞得……”
这些事本来应该要由于培勋主动告诉他之后他才会知道,但因为他预先“看”过了,现在正好可以利用来整整儿子--谁叫儿于这么奸诈,竟敢使计使到老爸身上来。
也只有他们这对父子能做这种不可思议兼幼稚可笑的事。
“鬼……鬼扯!”还没听完,于培勋便气急败坏地打断于司谶的多嘴,“你少鬼扯了,老爸,我最怕死了,怎么可能做那种事!”边焦急地偷觑桑念竹,边断然否认老爸说的话。“绝对不可能!”
“哦!那又该如何解释你为何要甩掉保护你的人呢?”
“嗄?呃,那个……就是……”于培勋猛抓杂乱的头发,拚命揽眉苦思。“是……啊!对了,那个威廉一天到晚跟著我,很烦耶!所以我想甩开他一下下,呼吸一点自由的空气嘛!”
“你不是说你最怕死的吗?”
“那……那是我……我以为只有一下子而已,应该没关系嘛!”
“是吗?可是如果你是……”
眼见老爸似乎打算就这样没完没了的继续这场无聊的问答游戏,于培勋不禁肝火直线上升。
“老爸!你故意的是不是?我……”
老羞成怒的大叫吼一半蓦然中断,于培勋转眸望去,恰好瞧见一滴温热的泪水滚落在他手臂上,不由得沮丧地叹了口气,对著桑念竹低垂的螓首,想说什么又不晓得该说什么,欲言又止半天,最后只好把怒火发泄在老爸身上。
“老爸,你真的很长舌耶!”
很好,擦干净了。
于司谶施施然地戴上眼镜。“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我使诈。”
一听,于培勋的双眸猛然怒睁,倏又眯了眯,旋即恢复原状,并勾起唇角撩出一道诡谲的笑。
“是喔!原来老爸真的是故意的,好,那就别怪儿子我无情没有事先警告老爸你!”说罢,他背过身去,默默地为桑念竹拭去泪水,明白现在再作任何辩解与否认都已无用了。“扶我一下好吗?我好累,想睡了。”
待桑念竹温柔地扶他躺下后,他便抓住桑念竹的柔荑,依然背对著于司谶,对她叮咛再三。
“小竹,陪著我不要离开,还有,帮我盯紧我老爸,不准他来碰我,真恶心,没事老是来偷模我,有时候我真以为他是变态呢!另外,也不准让他碰你,哼,也不想想自己多少岁了,还想老牛偷吃女敕豆腐吗?”
于司谶听得哭笑不得地直摇头,不过经于培勋这么一说,即使他真的想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现在也不好意思真去模儿子,甚至未来的媳妇了。于是,他离开床边回到沙发上,视若无睹地注视著电视,脑袋里却只想著:到底是什么事?
这大概是头一回,他竟然会对未来赶到束手无策,而他甚至还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不一会儿,特别护士拿针药回来了,又过片刻,于培勋真的睡著了,桑念竹为他盖好被单,正想到于司谶那边去和他聊聊,正当此时,某人的手机响了。
自从儿子受伤之后,他的手机便由于司谶负责接听,此际,于司谶也很习惯地顺手掏出来接听,可是一听到对方的第一句话,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会打手机给儿子的并非只有公司里的人。
“你这混蛋臭小子,竟敢这么久不跟英明伟大的大哥我联络,你知道为了你,英明伟大的大哥我差点被老妈淹死,被老爸瞪死吗?我警告你,你最好快快把事情办完滚回来,否则……”
现在,他终于明白于培勋所说的不警告他的是什么事了。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老大?”于司谶叹著气推倒对方的万里长城。
话筒那端突然陷入沉默中,大半天后--
“老老老……老爸?!你怎么会在那儿?还是……不会吧?我打错电话了?”
“老老老老爸?我还没有那么老吧?”于司谶瞪住于培勋的背,很想过去咬他一口。“不,你没有打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