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也这么说,所以……”说著,王瑞雪又坐回床沿。“大哥要咱们天地会所有分堂的人全数赶回总堂口,以免再被各别击……”
“不!”玉含烟美眸中闪耀著智慧的光芒。“这样正好中了那个人的计!”
“嗄?计?什么计?”
玉含烟徐徐起身踱向窗枱,望著秦淮河畔绵延数百米的水阁河房,一房连一房,一厅接一厅……不自觉地,她眯起了双眼。
“他在引诱我们一步步踏入他的陷阱,瑞雪,想想那些堂口被毁的顺序和地点,你也应该可以捉模得出来。”
“咦?是吗?”王瑞雪真的很认真地想了又想,反覆想了再想,蓦然“耶?!”她失声惊叫。“他……他在找……”
“对,他在找天地会的总堂!”玉含烟回过身去,“如果我们现在回总堂,他就会知道总堂在哪里了。所以,现在我们不能动,必须先找出他是如何知道那些分堂地点的,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先找出内奸!”
“怎么找?”
眉宇轻颦,王含烟又开始沉吟了。“恐怕不会很简单,因为这个人确实太厉害了,他的智慧应该与我在伯仲之间,甚至在我之上也未可知,所以我们必须慢慢来,否则会被他有所警觉而回避开去,因此……”
她毅然抬眸。“请大哥通告各地堂口,从此时此刻开始,各地堂口暂停通递消息,人员也不可任意流动,倘若真有必要,只准许堂主之间的联络,其他一概不允许!”
“好,知道了,那之后呢?”
玉含烟再次转回去面对秦淮河。
“之后就要看看我与‘他’之间,究竟是‘他’棋高一著,或者是我计胜一筹。”
木渎是一座苍翠悦人的水乡商镇,在群山的环抱下,香溪、胥江在脚边静静地流过,二水一清一浊,清水浊水终究融于一体,镇上河道纵横桥街相连,小镇人家或临街或枕河,粉墙黛瓦重脊高檐,其独特格局是一般江南小镇少有的清幽盎然。
如果不是急于找人,满儿一定会以更悠闲的心情来欣赏这座小镇的雅趣,可惜她急得要死,匆匆头尾走两回了,却都没有去给他注意到那二水有何不同,那一正一斜的桥又是多么有趣。
直到第三回,骤而停步在一家茶楼前头,她定睛一看,旋即惊喜地一路叫进去了。
“云舅舅!天舅舅!”
先曾见过柳兆惠的人再来见过柳兆云,肯定会很惊讶,因为他们两人一模一样,也就是因为如此,年已四十多岁,本性冷静沉稳的柳兆云一得知双生弟弟被清廷处决之后,便一反常态冲动得立即加入哥老会,并发下誓言要为宛如生命另一半的双生弟弟报仇。
至于本就属于热血一派的柳家老三兆天就更别提了,老大一要吆喝,青红皂白都还没有分清楚,他就抢著跟上去要跑第一了。
然而,这柳家三兄弟血性是够血性了,却都没有去给他认真考虑一下实际状况,便一古脑的把妻儿幼女全扔给他们的年迈老父去头痛,害得老父只好拖家带眷地匆匆落跑,免得被他们给连累了。
而他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喝茶闲磕牙啃瓜子!
“满儿?!”一个茶喝一半,一个瓜子啃半颗,两人都愣住了。“你从哪儿来的?怎么会在这儿?”
“我从江宁来找你们的呀!”满儿紧张兮兮地两边看看。“舅舅,能不能找个僻静地方,我想跟你们谈些紧要的话?”
两人狐疑地相觑一眼,柳兆云即点点头,起身领前走出茶楼。
两炷香后,他们经过虹桥来王在明月寺后方的古枫林,三人相对默然片刻,满儿正想说话,柳兆云却抢先开口了。
“满儿,你知道是谁害死你惠舅舅的吗?”
心头一震,满儿吞了口唾沫,勉强撑起无辜的笑容。
“不是山西巡抚提督吗?”
“不对,山西巡抚提督只是抓到他们,并奉皇命处决你惠舅舅,但山西巡抚提督为何会特别追缉他们,这必定有原因。”
“就算是如此,云舅舅又怎会认为我知道原因呢?”
“因为……”柳兆云两眼徐徐眯起。“你惠舅舅在启程去往京师之前曾经对我提起过,他要找你去做一件大事,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是去找你,这是肯定的。”
满儿沉默片刻。
“云舅舅真想知道?”
“告诉我!”柳兆云重重地说。
考虑了一会儿,“好吧!”满儿两眼徐缓转向柳兆云望定。“惠舅舅是匕首会的人,他和双刀堂的同伴跑到京师去绑架满清皇族,这就是他们之所以会被通缉的原因。”
双眸蓦睁,“绑架皇族?!”柳兆云惊呼。“为什么?”
“因为他们想用皇族人质交换匕首会和双刀堂被抓的兄弟。”
柳兆云愣了好半晌,这才与柳兆天相顾一眼,再同满儿对视了好半天。
“我明白了。好,那现在换你了,你要同我们说什么呢?”
“我要说的是……”满儿不打算使用拐弯抹角的方式,这是她来木渎途中就已作好的决定。“两位舅舅已加入哥老会了吗?”
柳兆云脸色蓦沉。“谁告诉你的?”
“不要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云舅舅,我要说的是……”满儿以异常严肃沉重的表情面对他们,希望他们能了解她眼下要说的话的严重性。“请两位舅舅马上离开哥老会、天地会和日月堂愈远愈好,否则再过不久,你们也会如同惠舅舅一样的下场!”
两只瞳孔乍然放大即缩,犀利地盯住满儿好一会儿后,柳兆云才谨慎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满儿叹著气,明白如果不说出一点实情的话,他们肯定不会相信她的话。“清廷已经派人混进你们之中了。”
迅速的,柳兆云与柳兆天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追问满儿。
“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
盯住她及时游移开的视线,“不,你知道。”柳兆云肯定地说。
视线又回去了,“不,我不知道,”满儿很镇定地面对他们说出谎言。“我唯一知道的是……”她顿了一下。“你们知道十一年前是谁毁了三合会吗?”
柳兆云怔的一怔。“不,我们不知道,虽然双刀堂与匕首会的那几位大爷们知道是谁,但哥老会一直躲藏在台湾,天地会更是隐蔽不现身,所以那几位大爷都没有把知道的实情透露出来。”
“不知道啊……”满儿皱眉。“那你们知道是谁毁了双刀堂和匕首会吗?”
柳兆云依然摇头。“不知道,知道的人都死了不是吗?”
“怎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满儿啼笑皆非地喃喃道。
柳兆云双目一凝。“你知道?”
满儿耸耸肩。“我只知道毁掉三合会与毁掉双刀堂、匕首会的人是同一个,同时也是正准备要毁掉天地会、哥老会、日月堂的人,所以说,舅舅,他真的很厉害,只要被他盯上了就无路可逃,你们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不尽快月兑身不行呀!”
听著听著,柳兆云的目光也愈来愈怪异,当满儿说完之后,他依然诡谲地注定她好半天,看得满儿也愈来愈忐忑。
“云舅舅,你为什么这样……”
“你认识那个人,对吧?所以你才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双手不安地扭绞了一下,“我不认识!”满儿仍是坚决否认。
“是吗?”一丝阴郁之色忽地闪过柳兆云眼底。“满儿,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怀疑你和兆惠的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