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那一段逃不开的狼狈日子里,她修习到了鸵鸟功夫的精义。
只要爸妈其中一人拉下脸来?她便会立刻一溜烟地逃进自己的卧室里,否则,无辜的她就会变成最简便的出气筒。直到他们吵得累了、倦了,她才放下卡在喉咙口的心,静静等待妈妈唤她吃饭——只要妈妈还记得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的话。
然而,有时候她还宁愿他们乾脆忘了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算了,因为,她的存在似乎是个很不祥的导火线。
十次有八次,原本相安无事的爸妈一见到她,就像是事先约定好的一样,两人之一就会有一个心情立刻不爽起来,不到十秒后,战火又启,轰轰隆隆地破坏了为时不长的和平。
后来她才知道爸妈之所以拖到那时候才离婚,就是因为有她的存在。因为祖父曾经明言,若是哪个不肖儿女胆敢离婚,而导致孙儿女失去双全的父母的话,那个笨蛋就甭想在庞大的遗产中分到半杯羹了。
所以,爸妈忍呀忍的,终於忍到了老头子双腿伸直,管不到他们了,紧跟著遗产过户完成,两人一分赃完毕,就忙不迭地把早已签好的离婚证书送出去了。
既然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双方自然都不愿意因为她这个碍手碍脚的拖油瓶而妨碍了他们未来的幸福,於是,同床异梦多年的夫妻俩在分手后,才首次出现意见一致的奇迹,三言两语就共同决议把她扔在原来的房子里,再随便找来一个老处女负责照顾她之后,便拍拍,抱著大笔遗产各自离开,再寻第二春去也。
除了每个月固定汇来为数可观的生活费和零用钱——大概他们是以自己本身的奢侈开销为基准,才计算出那种足够应付普通一家五口基本支出的数目——之外,那一对不小心把她制造出来的男女就不曾再来探望过她了,甚至连通电话也没有。也许他们彼此都认为对方会去探望女儿,自己就不必再“多事”了。
不过,老实说,想到终於不必再躲在棉被窝里听著他们吵架的声音发抖了,她还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然而,小舞的灾难似乎并非到此为止,因为那个接手照料她的女人是个超级严肃的老古板,或许责任心是满满的一箩筐没错啦!但是,其中却连一丁点残渣爱心都没有,认真研究起来,老处女还有点变态的样子呢!
她不但非常严厉的依照“责骂是应该,体罚是必须”的钢板原则来“教导”小舞,闲问无事吼两句是小事,一个看不顺眼甩两个耳光也不算什么,学校成绩没有达到标准就罚小舞跪上大半天更是家常便饭。
没事还挑剔小舞眼神不正或说话不妥,要不就说小舞那个行为不可、这个动作不够谨慎,好乘机来个“纠正训练”,这些都是她的拿手好戏。而且,明知道小舞的脑袋瓜子不甚灵光,却硬是不准小舞去补习,好似故意让小舞拿回见不得人的成绩单以便借题发挥似的。
於是,她的鸵鸟功夫更精进了,也所以,当她刚考上青阳五专不久,老处女因车祸去世时,她同样也松了一口气。
未几,父亲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小舞提心吊胆的瞅著父亲,担心父亲要她搬去和他一起住,但是……
“我已经把这楝房子过户在你名下了。”父亲语气冷漠地告诉她。
耶?为什么?一时讶然不已的小舞茫然不解地看著父亲。
“直到你毕业为止,我会持续把学费和生活费汇到你的户头里,你已经够大了,以后你就自己照顾自己吧!”
自己照顾自己?
阿弥陀佛,耶稣保佑,阿拉有灵!
“如果你保证以后不再来烦我,我可以立刻再分给你另一楝房子、一辆汽车和一千万结婚基金……”
呃……看样子,身为长子的爸爸是分到了爷爷大部分的遗产,包括那家营运最盛、营业额最丰厚的电子公司和工厂,所以才会这么慷慨。
“……但是,你必须放弃遗产继承权。”
那没问题,只要爸爸以后也别再来烦她,譬如要她来个商业联姻什么的,不过,以她的外表长相而言,大概也没那资格去跟人家联什么姻吧!
小舞忙不迭地点头。“好,但是,我可不可以要店面?”常掉钱的小女孩只好把算盘打精一点了。
“没问题,你要哪里的店面?”她爸爸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小舞迟疑了一下,“呃……当……当然是越精华的地段越好呀!!”她犹豫地说。会不会太贪心了?
“可以!”她爸爸马上很阿莎力的应允了,随即把放弃遗产继承权的文件拿给她签名盖章。“行了,一个月之内,我就会让律师把店面、车子和一千万转到你的名下,之后你爱怎么处理我都不会过问,你有什么问题也别来找我,可以自己去找那位律师帮忙。好,那就这样了!”一说完,连多喘一口气都没有,她爸爸就消失了。
哇——还真是来去匆匆啊!呆立片刻后,小舞才陡然欢天喜地的跳了起来。
万岁,她终於自由了!
可是不到十秒,小舞的欢颜又消失了一半。
是喔!这边是得到了自由没错,但是……另一边呢?唉——在她毕业之前,光明的坦途似乎还离她遥远得很哪!
***
这是一片禁地,是校方三令五申禁止学生上来的禁地。
不过,校方的三令五申当然是没啥路用,除了少数学生之外,其他人全当那张禁制公告是一届道长的鬼画符。只要那个爱喝酒的校工又忘了锁门,就会有人光明正大的爬上来做一些校方禁制的行为,譬如抽菸、喝酒、吸大麻什么的。
但是此刻,那一群刚上来不久的太保学生似乎找到了更刺激的乐趣,只见他们围成一圈,不断发出讥讽的逗弄和嘲弄的大笑声,还有人很“慷慨”地“献上”罐装啤酒和大麻。
“来嘛!陪我们喝两口嘛!”
“要不要哈一口啊?”
虽然在他们高大身影的遮掩下,实在看不出来被他们圈住的小搬羊到底是第几号祭品,但是,无论谁都能肯定那只小搬羊绝对逃不出他们的魔手了,孰料……
“吵死了!”
这一声不耐烦的低叱虽然音量不大,却已足够让那群嚣张的不良学生听出那是谁的嗓音,旋即惊慌地噎住了猖狂的笑声,并且,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水塔上方,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一片自由宽敞的禁地早已被人捷足先登占领了。
“滚!”
同样的,这一声命令仍旧不算高昂,但那堆人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便一哄作鸟兽散了,只剩下蹲距在围栏边,那只一脸哭兮兮的小搬羊,她满眼惊惧地觑著躺在水塔上方的人影抖颤片刻后,才挣扎著撑起软弱的双腿怯怯地站起来,再悄悄模向楼梯方向。
不料,她一打开门,就发现那些男生竟然还不怀好意的守在楼梯下层等待,她不假思索反射性地又把门给关了回去。
怎……怎么这样?呜呜——现在她该怎么办?
垮著脸苦思半晌,她终於还是瑟瑟缩缩地在门边坐了下来。
她当然也知道高高在上的那位是校内哪一号煞星,更知道他的插手根本不是存心要帮她的忙,只不过是不高兴有人打扰了他的午睡而已。
然而,即使在老师眼底,他和那些太保学生同样都是令校方颇为忌惮的麻烦学生,在传闻中,他也是最令校内所有同学畏惧的强悍人物!但大家也都知道,只要不去挑衅他,他不会主动找人家的麻烦,是校园里独来独往的一匹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