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粗鲁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就搞得她哭天喊地的,教她恨得想立刻逃得远远的,再也不愿见到那个混蛋了,可没想到她还没逃出半步,就先发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天哪!居然让她怀了一个陌生人的孩子,老天爷开的这个玩笑实在是一点也不好玩,好吧!至少这个孩子真的很不错,人要懂得感恩,日子才会快乐,所以,就姑且算是老天爷特地赐给她的好了。
可是,老天爷也实在太爱恶作剧了,就在她十六年呕心计画、八年辛苦养成之后,以为终於可以顺利逃月兑魔域!拥抱自由的那一刹那,却当面被那个混蛋逮个正著!
这算什么?玩捉鬼游戏吗?接下来是不是轮到她做鬼了?
好、好、好,就算是老天爷刻意要她留下来好好地认识一下那个混蛋,斟酌看看是不是能让宝贝儿子不用与他的额赤格两地分隔,大家皆大欢喜一下好了。
可为什么就在她刚刚发现那个混蛋好像并不是太霸道,也没有那么可恶,虽然他似乎特别喜欢戏弄她,但也满体贴的,甚至有时候也会表现出一点温柔来吊人胄口,也就是说,她开始认为那个混蛋男人好像并不是那么混蛋,她似乎可以慎重考虑接受他的时候,她居然又怀孕了?
这摆明了老天根本不给她选择的机会嘛!
包过分的是,算算他回来也才三个多月而已,儿子的心就被他轻而易举地偷去了一半,也不过就是马技超炫,箭术更精,博克也没有人能赢得过他而已嘛!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也会啊!
虽然她的马术不过尔尔,箭术也是马马虎虎,博克就更别提了,可她至少是“会”了嘛!为什么就没见儿子用那种崇拜的眼光看过她?也不想想他是喝谁的女乃长大的,又是谁教他写字念书的?她不是也很了不起吗?就这么几天功夫,他就全忘光光了吗?
真是有够呕人的!
算了、算了,反正男人都是这么忘恩负义、没良心的,不管大的还是小的都一样!所以,这一回她一定要生个女儿,一个贴娘心的女儿!
对,就这么决定!
“额客!”
千黛闻声抬眼一瞧,原来是那个小没良心的。
“干啥?”
黑车旁,斡罗岑高骑在灰马上,两眼困惑地直打量她。“额客不是比较喜欢骑马吗?怎么今儿个坐起黑车来了?”
注意到纳岑也骑著他那匹大白马过来了,千黛不由得没好气地说:“你管我,额客这会儿就是喜欢坐车,怎么样?不服气吗?”
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斡罗岑诧异地猛眨眼,随即听见玩伴不儿罕在叫唤他。
“斡罗岑、斡罗岑,你在哪里?”
他赶紧回应了一声,再匆匆对千黛说:“额客,我去找不儿罕了。”语毕,不等千黛回答,他就扯著缰绳跑开了,刚好和纳岑错身而过。
看到纳岑也跟斡罗岑一样停在黑车旁打量她,千黛更是火大。
“看什么?”
“听说你并不喜欢坐车的,不是吗?”
她下巴一扬,“你听错了,我不喜欢走路、不喜欢骑马,就是喜欢坐车,怎么样?不可以吗?”她傲慢地说。
同样挑衅的口气,可纳岑的反应却和斡罗岑完全相反,他既不生气也不困惑,只是眼神莫测地瞧了她片刻后,突然往下瞄向她的肚子。
咦?不会吧?他不可能会知道的吧?现在还看不出来呀!
想是这么想啦!结果她还是忍不住欲盖弥彰地拉了拉长马甲,还往旁边侧了些以避开他的视线。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么一来,纳岑反而恍悟地笑了。
“可以、可以,那你就坐车吧!我会尽量放慢速度的。”
懊死!他知道了!
※※※
远水蜿蜒的鄂尔浑河鸿鹭翩翩、跳鱼悠悠,一望无际的阔天碧地绿草茸茸、野花丛丛,大大小小的斡儿朵和穹庐遍布在草绿花红的山坡上,人欢马嘶、牛畎狗吠,那达慕尚未正式开锣,草原儿女的热情几乎就要沸腾到顶点了。
纳岑才刚到不久,正忙著和其他部落族长打招呼时,那个原本打算躲在他的褡裢里跟他回家的塔思就远著他了。
“你这个混蛋,不是叫你等我的吗?”塔思狠狠地在他背部揍了一拳。“结果我好不容易被额赤格唠叨完毕出来,你早就落跑了,太不够意思了吧你!”
纳岑耸耸肩。“我回家看我老婆,你跟来干什么?不怕你老婆捻酸吃醋吗?”
“她们敢!”塔思啐了一口。“以后就别想再让我光顾她们的斡儿朵了!”
“是啊、是啊!看你能忍几天!”纳岑嗤之以鼻的道,随即用下巴指一指跟在塔思身边的少年。“老大?”
塔思瞥了一眼,立刻跩起来了。“没错,他叫硕笃儿,如何,很像我吧?”
纳岑点点头.“是很像,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种了。”
塔思得意洋洋地笑了笑,继而左顾右盼的。“耶?你的呢?没带来吗?”
纳岑也瞧了瞧身边。“谁知道,刚刚还跟在我身边的,大概又跑去看马了吧!”
“哦!那……”塔思暧昧地嘿嘿两声。“你的大妃呢?也来了吗?”
纳岑受不了地翻翻白眼,随即转身就走。“想看就跟来吧!”
塔思面色一喜,忙跟了上去,和纳岑在大小穹庐及人群中转来拐去的往某个方向走去。
“喂、喂,能不能先透露一下,你那王妃的真面目到底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恶心得很,还是另有一番风貌?”
纳岑微微一笑。“你自己看了不就知道?”
“小气,”塔思喃喃道,随又神秘兮兮地用肘子撞撞纳岑。“喂!你知道叶里迷失别吉也来了吗?”
纳岑的双眉立刻皱了起来,旋又展开,“来了就来了,怕她不成!不过……”他瞟一下塔思。“她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古列坚吧?”
“有,不过……”塔思摇摇头,“说到这一点,我就真的很佩服她了!”他喟叹道:“听说她始终坚持不肯嫁别人,非要等你回来不可,而窝阔台汗似乎也拿她没辙。可是窝阔台汗一去世之后,乃马真后(窝阔台的皇后,在窝阔台崩殂后称制扰国达五年,权倾朝野、为所欲为,深受国人痛恨。)为了拉拢有权势的大臣,就硬把她嫁给高唐王君不花了。”
“可怜的高唐王。”纳岑喃喃道。
塔思噗咽失笑。“这下子你可以安心了!”
“那可不!”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弘吉剌部的穹庐不远处,纳岑举手指了一下最右边那座白色的斡儿朵。
“哪!就在那儿了,她可能……”
“额赤格!额赤格!”
“呃?”听见熟悉的叫声,纳岑很自然地放下手朝左边看过去。“斡罗岑,是你呀!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只见斡罗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而且紧张兮兮地问:“额赤格,你有没有看见额客?”
纳岑呆了杲。“她不在斡儿朵里吗?”
“没有!”斡罗岑猛摇头。“她不在,而且这附近我都找过了,都没看见她的人影!”
“嗄?不会吧?”
纳岑顿时傻眼,和斡罗岑面面相觑片刻后,两人突然同时转身向后就走。
“我找这边!”斡罗岑说。
而纳岑则往和儿子相反的另一边而去。
“我找这边!”
塔思愣愣地又跟了上来。“那是你儿子吧?跟你好像喔!不过……发生什么事了吗?”
纳岑一面快步走,一面东张西望的找人。
“我那王妃有个毛病……”
“嗯、嗯!什么毛病?”
纳岑叹了口气。“她是个大路痴,如果没有人去把她找回来,恐怕她一辈子都会在这儿晃来晃去找不到自家的斡儿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