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的身材高挑顽长而且充满了力道。
一绺黑蓝色的发丝落在他的前额,更凸显他那对黑蓝色眼眸的冰冷与无情。
他很英俊,但却带着一副漠然的面具。
沉静如永恒、深黝如死海的黑蓝眸和顽固不肯屈服而又毫无感情的双唇,构成一副绝对冰冷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而他眼神中那股不可言喻的邪恶力量令翩然感到着迷,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种颜色的眼睛,邪恶的黑眼珠却带着圣洁的蓝色光晕,一种不明所以的兴奋和好奇感逐渐在心里扩大。
她努力把目光扯离他的脸转而注意别的地方。
她开如观察他的衣着。
他穿着合身的黑色粗布衬衫,黑色牛仔裤及黑色短靴,这身穿着凸显了他冷硬疏离的气质和一种骇人又冷酷的黑暗力量。他站在柜台前既不动也不出声,似乎在等待她。
她的目光转移向他提着一个大型旅行袋的右手,再转往捏着一张纸的左手。
翩然眨了眨眼,直觉地仔细端详那张红纸条。
那张是昨天才贴到康乐社区公布栏上的征人启事单,随即扬了扬眉看向他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
“请问这里还需要人手吗?”深沉、幽暗,如同由地心深处传来般的嗓音问道。
翩然讶然睁大了眼。
他来应征?不会吧?
第一章
虽然极力专注于合计上个月的进货单,而这个工作早在三天前就该完成了,然而翩然的心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被旁务吸引开去。就像现在,她的视线又愉愉溜向,正在把刚送来的货物整理至充作货仓的小房间里的康墨维。
他实在不像是做这种工作的人,她第N次想道。但是她也无法反驳他说的话。
“你不能用你的主观意识去判断何人该做何事。”
他说的没错,但她就是不能相信他是属于这种单纯世界里的人。并不是她看不起劳动工作者,事实上,她一直都很相信这个世界若没有基层劳动者在支撑着,早八百年前就崩溃了。只是,他那独特的气质使他和那些单纯的劳动者明显地划分开来。
破产的公司老板?不,不像,他没有那种长年坐办公桌所特有的既苍白又松弛的肌肤。相反的,他虽然瘦削,但当他卷起袖子工作时,硕健结实的小手臂和绷紧衬衫下纠结的肌肉证实了她的猜测,他是个经常运动的人,或者,真的是劳动工作者?她也无法从他所填写的员工资料表上知道多少他的过去。
康墨维,年龄不详,教育程度不详,父不详、母不详、兄弟姊妹不详(这算是幽默的一种吗?),曾做过搬运工、大型超级市场事务员、警卫、酒保、建筑工人、清洁工、船员……她又偷窥他一眼,他没有一般劳动工作者所具有的粗鲁与无知,却有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优雅气质,或许,就是这股气质促使她违背自己的理智,不顾一切地录用了他吧?
半个多月前他来应征时,一开如,她的直觉就告诉她,这种模样的男人是不会以单纯的劳力维生的。但是无论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前来应征这份不适于他的工作,把他打发掉无疑地是最安全的做法,尤其是在最近这一段多事的敏感期。
所以一开始她就直截了当地拒绝道:“我很抱歉,先生,我要找的是一个店员兼守卫,我不认为这份工作适合你。”
“这正是最适合我的工作,”他把手上的红纸条放到柜台上。“店员兼守卫,虽然我很怀疑你这家店会需要守卫。”
“你可能是第一次到这附近吧?”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她继续说:“近半年来,附近的居民都陆续收到要求收保护费的恐吓,拒绝的人都受到一些报复惩罚。
“尤其最近两三个月以来,他们愈来愈嚣张,不但三天两头就来捣乱一番,连晚上都会遭到一些飙车族或不良少年的明抢或暗偷。”
“没有报案吗?”
她耸耸肩。“有啊,那又怎么样?我门这个社区不过两百多户,派出所的管区那么大,哪有办法只专注于我们这一社区?要是只有几次还好,长期下来他们可也受不了。最后不就只能做个笔录,要求我们合作出面指证对方,否则他们无能为力。”
康乐社区是两个凹字型的七楼电梯大楼桔合而成,一楼是店家,上头是住户。
凹型中间有喷水池中庭,两个凹字型中间有宽阔的通道互通。原来两栋大楼的名称分别是康华大楼及乐华大楼,是二十多年前刚开始流行七楼电梯住宅大楼时兴建的。
“我想对于出面指证这一点,你们应该会有所顾忌。”他淡淡地说。
翩然有点讶异地打量他一眼。“你倒是挺了解的嘛。”
他不予置评地看她一眼。“你这儿也碰过?”
“不多,三次而已。”她调侃自己。“他们的手法差不多都快被我愉学到了,说不定我这家店要是倒了,我也可以学着去做这种无本生意呢!”
“你不会。”
她瞪他一眼,真没有幽默感。
“你瞧,我这里只不过是一家社区小超商,你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种会安于这种小堡作的人。”
“我比你想像中更容易满足。”
“我提供的工资不高。”
“你也提供膳宿。”
“我需要可以在这里做久一点而且不怕一些小混混威胁的人,”翩然努力想找出一个能令他转身离去的理由。“我原来的帮手被最近的一次骚扰吓跑了。”
他点点头。“我还未碰上任何一件可以吓到我的事。”
显然这个康墨维不肯接受“不”作为答案,她懊恼地望着他想道,然后她再度被那双隐藏着无数神秘的眸子吸引了去。那对冰冷的黑蓝色眸子里面容纳了太多沧桑、太多孤独,而冷漠无情的背后却又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脆弱。就是这一抹她根本无法确定是否存在的脆弱,令她月兑口说出了几乎一出口就后悔的话。“好吧,望你不要后悔。”因为我已经后悔了,她想。“你先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去,来,你往后面去,左边那个门是货仓,你从右边那个通往后面的门进去,进去以后右边的门是你的房间,左边楼梯下面是浴室。我住在二楼,如果需要什么……”翩
然后悔不到几天便开始庆幸自己当时因一时冲动雇用了他。他不多话,工作勤奋、手脚俐落,而且对小型超商的一切经营细节了如指掌,关于所有的啡货、进货、点货,商品的排列重点,甚至连帐本的记录、利润的计算他都一清二楚,简单一点说,这家店有他一个人顶着就绰绰有余了。
而且他也不在意需守到午夜一点才能关门睡觉(因为顺应社区内越来越多的电脑夜猫族的要求),然后次日一大早六点半,就得起床准备七点开门(康乐社区的居民一向早起)。当然,她也不是苛刻的老板,她总是在午后生意较清淡的时候让他去补一下眠。
没有人知道康墨维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大部分时间他安静得像个哑巴。而随着时间的逝去,翩然却越来越对自己雇用的这位英俊沉默的员工感到好奇。尤其经过四天前那一个令人惊异的夜晚之后,她更是由衷欣慰自己雇到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守卫。
当时已是午夜过后一点半多,她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告訢墨维先去洗澡后再来稍微清理一番即可,她会负责关门。但正当她把铁门往下拉到一半时,两只突如其来的手,轻而易举地便阻止了铁门继续下降并往上升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