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的惊恐的倒抽一口冷气,而后高声哭喊——
“不!不要是你!伊迪南!不要是你啊!”
***
手术室前的待客厅一隅,茫然呆坐的霓霓像失了魂魄似的,空洞呆滞的目光视若无睹的朝向正前方。
朱里诺在手术室前焦急不安的踱来踱去。
同样着急的麦高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他轻轻的坐在因惊惧过度而有点痴呆的霓霓身边,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他会没事的。”
霓霓恍若未闻。
稍稍提高了一点声调,麦高再度拍拍她的手。“霓霓,他会没事的,霓霓。”
她动了动,而后僵硬的转过头来,迟钝的将目光投在他的脸上。
“你保证?”
保证?!麦高窒了窒。“这……霓霓,伊迪南的身体一向健壮,他……他应该能够熬得过去的。”
“应该?”霓霓喃喃道:“不应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应该的事凭什么一定会发生?”
“霓霓……”
“麦高,告诉我,”霓霓痛苦哀伤的瞅着他。“他为什么要救我?他不应该不顾自己的来救我的!”泪水再度狂流。“我宁愿是我躺在里面,我不要他牺牲自己来救我啊!”
麦高叹气。“我早说过他爱你的,他会不顾一切的来保护你是必然的。”
“他爱我?”霓霓更为凄苦的抖了抖唇。“可是我不要他爱我、不要他救我,我只要他好好的,只要他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揪住他的衣袖抽噎不已。“麦高,叫他不要救我啊!我不要他救我、不要他躺在里面啊!”
“霓霓……”麦高无奈的叹气。“你只希望他好好的,他也只希望你好好的啊!”
“可是……”她哽咽着,“没有了我,他还是可以活下去,而我若是没有了他……”她悲伤的饮泣。“我就活不下去了啊!”
麦高深深的凝视她。“你这么认为吗?你真的认为,他失去了你,还是可以轻轻松松的活下去吗?”
“我不管!”她抓住他的手臂将脸埋在上头哀泣。“我只要他好好的,其他的我都不管,我只要他好好的,只要他好好的呀……”
麦高反手搂住她,正想再出言安慰,突兀刺耳的高跟鞋足音吸引去他的注意力,他转头望向电梯出口,立刻看到两个绝对不受欢迎的人物出现在眼前。
满脸惊慌的玛莉亚,难以置信的看着埋首哭泣的霓霓,而后以命令的口吻问道:“告诉我不是伊迪南!”
没人理会她。
“告诉我不是伊迪南!”玛莉亚更惶恐的大叫。
依然没人理会她。
她倏然瞪着满身狼狈的霓霓,破裂的衣衫,大大小小的擦伤,于是她冲到霓霓前面怒吼。
“是你!他是为了救你对不对?你这个婊子、贱人!是你害了他,是你,是你害了他……”
“住口!”麦高蓦的大吼。“是谁害了伊迪南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居然还有脸到这儿来责怪别人!”
“我……”
手术室的门就在此时突然开启,一个神情疲惫的医生走出来。
“谁是塔拉米亚先生的家属?”
玛莉亚和萝莎妮雅同时冲上前。“我!”
麦高立即向前两大步,推开玛莉亚和萝莎妮雅,将霓霓扯到医生正前方。“她是伊迪南的妻子。”
医生向惊慌畏惧的霓霓略一点头。“塔拉米亚夫人。”
霓霓吞下梗在喉头的硬块,结结巴巴的问:“大、大夫,我……我丈夫他……他怎么样了?”
医生同情的看着她。“对不起,塔拉米亚夫人,请你要有点心理准备,塔拉米亚先生虽然仍活着,但他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我们实在没有把握他是否能够安然的度过危险期。”
霓霓嘴巴张合着,却一句话也应答不出来,麦高上前紧紧搂住她,给予支持并问道:“他的情况到底如何?”
医生点点头。“其他较不严重的伤我暂且不论,他最严重的是胸部肋骨和胸骨的骨折,因为肋骨骨折损伤到肺部而引起吸气紧张性气胸,同时又有血胸的情况产生。
“两者我们都已利用持续低压吸引器的吸引管插入胸腔内,设法把积存在胸腔内的血液和空气吸引出来,但是结果如何尚不得而知,如果并发肺炎的话就更麻烦了。”
霓霓呆呆的望着医生,她完全听不懂那些专有名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明白医生所要表示的——伊迪南的伤势非常严重。
“还有折断的胸骨,虽然我们已经用钢丝固定了,但是心脏的挫伤也已经造成了。”他顿了顿。“他有心肌保塞的现象,我们已经用注射器将积存在心囊内的血液吸引出来,但要是血流不止的话,我们就得另外再动手术了。”
霓霓双腿开始发软,麦高极力的撑扶着她。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医生对霓霓的悲惨反应完全无动于衷,他视若无睹的继续叙述伤患的伤势。
“月复部的伤势同样严重。”他说。“他的脾脏、肝脏、胃脏都破裂了,通常月复部脏器的合并损伤治疗效果都不太乐观;另外他的肾脏破裂也会造成血尿,横结肠和胆管的破裂会引起月复膜炎……”
“不要再说了!”霓霓蓦的大吼。
医生倏然而止,他不解的注视着霓霓。
霓霓微微张口,抖着嗓音问:“他……生存的机会有多少?”
望着霓霓那张无助可怜的小脸蛋,一丝怜悯恻隐之心终于在医生的胸口产生。
“至少他的头部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医生安慰道。
霓霓吸了口气再问:“多少?”
医生沉默的看了她几秒,又瞄瞄麦高,麦高迟疑了一下后点点头,于是医生轻声说:“不到百分之五。”
霓霓呆呆的望着医生好半晌,医生也安静的等待她接受讯息。突的,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也令医生极为尴尬不知所措的,霓霓猝然跪下地向医生磕头。
“求求你,你一定要救他!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你一定要救他,我求求你、求求你!”
她咚咚有声的磕个不停。“他需要移植什么器官,你统统从我身上拿给他,我不在乎,我只要他好起来!求求你,你一定要救他啊!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一时惊愣住的麦高随即回神过来,他急忙设法想拉起霓霓,可是娇小玲珑的霓霓突然变得力大如牛,她依然挣扎着往地上磕头,医生只好唤来护士取来镇静剂为她注射。
而后医生说:“他们夫妻很恩爱。”
抱着逐渐安静下来的霓霓,麦高苦笑。“她怀孕了。”
医生领悟的点点头。“我想……或许我可以设法替她在加护病房里添一张小床铺,好让她可以守着塔拉米亚先生。”
“这是最好的了,谢谢你,大夫。”
“不客气,这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医生微笑着说,随后又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或许塔拉米亚先生,将是我行医以来最想救活的患者了。”
***
他全身都插满了管线,鼻子、嘴巴、胸膛、月复部、双手手臂,细线、粗管密密麻麻的缠满了他全身。
呼吸气帮浦缓缓一起一伏将氧气送入无法自行呼吸的肺部,心跳监视器在寂静的令人窒息的加护病房内,加入规律的哔哔声。
特别护士在病例表上详细记录下各项仪器的数据,再一一检查过各条管线和点滴,她抬头看一眼呆坐在病床对面的女孩,同情的摇摇头后,她也在病房这一边坐下来,并拿起看了一半的医学杂志继续研读。
门轻轻打开,特别护士抬首,麦高点点头后进来,并将门轻轻合上,护士又低下头。麦高来到一无所觉的霓霓身旁,右手搭上她瘦小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