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从自家的客厅中落荒而逃,多可笑啊!她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再度面对他;当他再度在她的面前掏出枪来时,她会不会再度崩溃呢?为什么他简单的一句话就将她带回噩梦的深渊?
当天晚上她果然又做噩梦了,她梦见自己又被剥光衣服毫无保护地面对猎鹰的冷酷无情,看着他的视线越过她紧盯着她身后的狙击目标,手中的枪口无视她的存在,透过她的身体对准他的目标,她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扣下扳机。
“呀——”好痛!像烧红的铁条刺穿了她的胸口,剧痛在她的胸膛爆裂开来,而她的喉咙又被某种力量扼住,让她连喊都喊不出来。
“不——”她听到喉咙中咯咯作响,某种炽热的液体从她的咽喉涌上来,灼烫了她的喉咙,奇怪的是,她却觉得越来越冷,冷得她直打颤。
深陷在梦魇中的她,像是被巨大的黑色漩涡卷入地狱中,她已虚弱得无法挣月兑,在地狱的边缘载浮载沉之际,一阵低沉醇厚的嗓音安抚了她的恐惧,给予她意想不到的安全感。
“嘘!没事了,你很安全。没事了!”
冰冷的寒气逐渐温暖起来,温柔坚强的气息包围着她,给予她所需要的温暖与安全,蓦然间,她突然放声大哭,像个婴儿般哭泣着在母亲安全温暖的怀抱寻求慰藉,宣泄她的委屈与不安。
猎鹰看着她哭得歇斯底里,哭到几乎断气,他从不知道她有这么多的眼泪,也不知道她的泪竟然是滚烫的;热腾腾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紧贴着他的肌肤,灼烫了他的心口,炽热的温度烫得他直打颤。
好烫!
他握住纤弱的肩膀直觉就想推开怀中的女子,但她脸上脆弱无助的神情,却在瞬间击中他内心最脆弱柔软的地方,她灼烫的泪水也跟着流入他心底最坚硬冰冷的地方,他感觉到心底深处那块万年不化的寒冰逐渐消融了,明知道再不推开她,他不但会融了,连水分都会蒸发,但他就是无法推开她,任凭她的泪烫痛了他的胸膛,滴穿了他的心口。
放在她左肩上的手滑过她的衣襟,沿着起伏的胸线触模到她心脏上方的疤痕,他掀开她的衣襟,看着那圆形的伤疤,手又绕到她的背部模到一个同样的疤痕,他的胸口更痛了。
这险些害她送命的伤口正是他的杰作,想起当年的情形,胃部就起了一阵可怕的翻搅。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扣下扳机的一刹那,完全没有顾虑到杨婉菁是否也会因而死在他的枪下;他甚至准备随时再补上几枪,只为了杀死站在她身后的猎杀目标——
夜枭。他知道他真的会,就连撤退时他也是先完成夜枭的请托,在别墅中放了火,才去照料伤重垂死的她,若不是火狐及时赶到,只怕她早已香消玉殒了。
她险些死在他的手上!这份深刻的体认撼动了他。是他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入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梦魇里,他是她梦中的恶魔,如今竟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扬言要保护她,保护她这个险些成为他枪下亡魂的女子。
抱着差点被自己杀害的女子,这种感觉竟让他感到恐惧,他是在害怕什么?害怕她险些死在他的手中?害怕他再也无法这样抱着她?还是害怕终有一天她会真的死在他的手中?
他真的有能力保护她吗?
向来溢满胸口的自信与勇气,竟也一点一滴的消逝了,反之,逐渐凝聚的竟是恐惧。
★★★
“我无法保护她,你还是找别人吧!”
火狐诧异于在猎鹰身上所显露出来的脆弱,还有恐惧!
恐惧?猎鹰?从不知恐惧为何物,每次出任务都像是在自杀的猎鹰?
火狐不觉讶异地问道:“你在害怕?”
是的他害怕!猎鹰清楚的感觉到恐惧感一波波地从心底涌上来,他害怕自己保护不了她,他更害怕自己会不自觉地伤了她。
他想起今天早晨,她在自己的臂弯中苏醒的模样,螓首还恋恋不舍的在他的胸膛上磨蹭着,红通通的脸蛋,像是香甜诱人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她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呵欠,像是婴儿般地噘着嘴,他忍不住轻啄她的红唇,她张开眼睛看到了他,睡糊涂了的她,竟还冲着他笑开了天真甜美的笑靥,他竟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突然间,她的笑容冻结了,在她看见他身上的配枪时,她的笑容迅速转变成恐惧,她直勾勾地瞪着他的配枪发抖,三年前的那一枪必然是她无法摆月兑的梦魇,否则她不会抖得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听得这么清楚。
而他,正是她梦中的恶魔!
“要一名杀手改行当保镖简直是异想天开,何况我根本是她的噩梦!”猪鹰下意识地抚模那把几乎已经跟他合为一体的配枪。
火狐沉吟道:“当年的事件让婉菁足足做了一年的心理治疗,我以为她已经不再害怕枪枝。”
“她怕的也许不是枪,而是我。”猎鹰自嘲着说道:“说不定她会因为对我的恐惧而先活活吓死。”
火孤斜睨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在损婉菁还是在褒奖你自己?婉菁若真有那么不济又怎敢向陈家挑衅?”
“因为我是唯一真正伤害过她的人。”猎鹰低声说道:“我不仅将她送给一个嗜杀成性,必须以杀人来得到平静的杀人狂,还险些亲手杀了她,我是当着她的面扣下扳机,她亲眼看着我对她开枪,那幕真实的面临死亡的恐惧,是她至今仍忘不了的梦魇。”
火狐摇摇头。“不!婉菁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甚至以她拼命向恶势力挑衅的程度,有时候,我不禁怀疑她是否想藉由办案之便,让自己早点死于非命?”
猎鹰回过头紧盯着她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火狐喃喃道:“如果她只是为了赎罪才活着,如果生死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为什么她还会怕你?”
猎鹰急切地问:“你的意思是她有意让自己身陷险境,好早点让自己死于非命?”
“不!应该还不至于……”火狐想了一下才说道:“也许,那是她活下去的理由。”
猪鹰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火狐深深地看着他说道:“她虽然险些死在你的手上,而你也不再对她追讨什么,但是她从本原谅过自己,她仍为当年的所作所为而憎恨自己,这股自我厌恶的力量,催通她不断地往前冲,直到她垮下来。”
“如果,”猎鹰沉吟着问道:“如果她已经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她还会怕我?为什么还会做噩梦?”
火狐扬扬眉毛,“你怎么知道她做噩梦?”
猎鹰立即说道:“不要想歪!”
火狐微微一笑说道:“我什么都没说啊!”
猎鹰板着脸瞪着她。“我还是那句话,你找别人保护杨婉菁吧!”
火狐无视他严峻的脸色笑了笑,“你是怕自己保护不了她,还是不敢面对她?”
“你别想用激将法,”猎鹰沉下脸说道:“总之这事我不干!”
火狐仍然不怕死地问道:“你怕自己会伤了她?或者……怕看到她仍深陷在当年的噩梦中却不敢唤醒她,只因你正是她梦里的恶魔?”
“住口!”
“哟!恼羞成怒了。怎么?被我说中心事了?”
“你——”
就在猎鹰气得要冲上前扭断她的脖子前,火狐忽然低叹了一声,“其实你们两人都还在噩梦中不愿醒来,因为你们都不能原谅自己曾经那样伤害过对方,其实真正的恶魔是你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