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必须自己去问哥斯坦了,我只能说是‘一物克一物’吧。”
在等待伍德小姐前来接她时,云洛的脑海里翻腾着今晚在庞贝度酒吧听来的事情,她的眼睛呆呆地瞪着洒吧外面那块红色霓虹店招牌,那简单的法文字一闪一灭,庞贝度,庞贝度……
云洛没来由地想起“庞贝度“这个名字背后的历史。那是一座意大利古都,在公元七九年时,因维沙非尔斯火山的爆发而被埋在地下,隔了将近一千七百年,在公元一七五五年时才由考古学家挖掘出土,而成了现今举世闻名的“庞贝度废墟”。
在法国巴黎的这一家“庞贝度”,它可不是一座废墟,而是一个充满危险的情报交换站。她来找哥斯坦,没有火山,不需要考古学家,也不必等,一千七百年……
然而,在她今晚听了许多以前并不知道的“另—面”的哥斯坦之后,她不禁怀疑:她是否正逐渐走边一片“爱情废墟”之中?
伍德小姐的人就跟她的穿着打扮一样,一个十足古板、不苟言笑的老处女。她的黑发乌亮而中分,一丝不苟地在脑后盘成一个髻。她穿着一件高领的纯白衬衫,扣子一路扣到下巴底下,则配了一条及踝的黑裙。她搭计程车来接云洛。
伍德小姐不主动开口说话,到葛南公主宅第的这一路上,云洛只好装白痴地找话搭讪问风景。
“那一座是什么?”
“巴黎凯旋门。”
面对这种“白痴“问题,伍德小姐都不曾扬起半根眉毛。
“那一座呢?”
计程车在凯旋门外围绕了一圈,开上一条沿着塞纳河边缘的道路,云洛掠过艾菲尔铁塔没问,问的是河岸上一座富丽雄伟、金碧辉煌的宫殿。
“那是夏绿蒂宫。”
“葛南公主该不会就是住在那里吧?”
没落?贵族哪能住这么好?其实用膝盖想都知道。云洛只是想逗她,看她会不会笑。
“夏绿蒂宫内现在有四座博物馆。葛南公主就住在塞纳河边,我们很快就到了。“伍德小姐处变不惊地回答。
十余分钟后,计程车停在一幢独立门户、铁门生满绿锈、前庭花园像墓场、房子像鬼屋的两层楼别墅前面。
直到这一刻,云洛除了失望之外,还有一丝惊讶,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庞贝度告诉她说:“别期望太高!”
不过,出门在外嘛,有鬼屋免费住也不错啦,将就一些就是,反正她的主要目的是要找到哥斯坦。
伍德小姐挽起袖子,“有力”地提起云洛的两只大皮箱,在前面健步如飞。云洛争着要分担,却徒劳无功,很是过意不去地跟着她走进屋内。
灯火通明的大厅还可以称得上“豪华“,不过有些假假地,像是电影中法国宫廷戏里的布影;摆满花鸟的十六世纪古董沙发,漆金雕花的大圆镜,仕女油画,用玉雕砌成的树形盆栽,白底嵌金条边的桌、椅、几、柜等。
伍德小姐才放下行李喘口气,里面一间房间传出了一串如歌剧女高音的尖叫声——
“啊——救命啊!丽亚,快来救我!”
原来老姑婆还有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不过云洛被那尖叫声吓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伍德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她……”
伍德小姐兀自朝天花板翻了翻白眼,“还能有什么事?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公主。”
云洛跟在不慌不忙的伍德小姐身后,走向后面的另一间小会客厅。
只见一头白色大卷发的贵妇人,拎起了大蓬裙,露出了老式蕾丝花褶长衬裤,站在一张椅子上面容失色地又跳又叫。
“快!噢,我快晕倒了,一只……好可怕的老鼠……”
云洛差点卟哧笑出声。老鼠有什么可怕的?她才最怕小蟑螂呢!
突然,伍德小姐“反仆为主”地冷言数落葛南公主,“哪有什么老鼠?每天只会叫叫叫?下来啦!裙子拎那么高很好看吗?”
梆南公主不但脸上涂了古代欧洲仕女的“白粉”妆,而且唇边和眼睛底下左右各点了一颗又黑又大的“贵妇痣”。这时,她一脸委屈,可怜兮兮地撇嘴说:“我真的看到了,骗你我会死……”
“哦?是去跳楼?撞壁?上吊?还是吸瓦斯?要不要我建议公主,我那儿还有一整瓶安眠药?”伍德小姐不客气地说了一大串。
这下子,云洛也多少意识到这主仆两人的关系。与其说伍德小姐是随身女侍,倒不如说她是葛南公主的一个“伴”兼老朋友兼“保母”!
“哼!丽亚,对我好一点,以后我死了才会留给你一笔丰厚的遗产。“
“万一我先死了呢?”
“好了,别瞎说?快去准备茶点。啊,程小姐,欢迎到我的‘城堡’来。”
伍德小姐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兀自去备茶。
梆南公主拎着裙裢淑女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这一跳却把她那一头梳得高高的白金色头发给跳“掉”了。
原来是假发!云洛不小心看见了她稀疏的白发。
梆南公主一边“扶正”假发,一边伤心欲绝地痛哭道:“噢,我毁了,我完了……程小姐,你出去千万别说我戴假发!”
云洛做了个“0K”的手势,又在胸口画十字,保证说:“我绝对守口如瓶!”
梆南公主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破涕为笑地过来拉起云洛的手,引着她到一张两人小沙发上坐下,献宝似地说:“我一听说你是哥斯坦远道而来的亲戚,便刻不容缓地派丽亚去接你。哎,真美,真迷人,真……呃,年轻。唉、我只缺那最后一样……”
看公主一脸怨叹,云洛赶忙转移话题。“公主陛下,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交游广阔,人缘一等一,只有你才有办法帮我联络上哥斯坦。”
鲍主被捧得心花怒放。她伸手到低胸宫廷服的领口,“变魔术”似地抽出夹在“中间”的一把象牙折扇,一边猛扇风,一边笑咪咪地说:“就是说嘛!在巴黎若是还有不认识我的蠢蛋,早就应该从艾菲尔铁塔上面跳下来。”
“公主,我的法文不好,我们可以说英文吗?”云洛客气地提议。
“没问题,我的英文也是很厉害的哪!”
云洛快受不了公主的“叽哩呱啦”,赶忙问重点:“哥斯坦人呢?”
“哎呀,放心!在你来之前,我就联络上他了。我只打了几通电话哦,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嘻嘻嘻……”
“啊?!这么快”
“对呀!他人就在巴黎嘛。没几个人知道喔……”
这未免太离谱了,云洛就是“不知道“的人之一,她半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等她正想说什么时,门铃突然叮咚地响了几声,葛南公主立刻合起扇子,拍了下手掌。
“你瞧!他不是赶来了吗?”
这时适巧伍德小姐用银托盘端了一壶茶和点心出来。她急忙把托盘往茶几上一搁,简单地说:“自己倒!我去开门!”
棒了半分钟,一身风尘仆仆的哥斯坦跟随伍德小姐出现在门口,人未到声先到地嚷嚷着:“噢!表妹,好久不见!”
他说的是英文,听起来既戏剧化又夸张,演技一级了,而且——啊?什么?表妹?!云洛这一“表”还真是好几千里,从马来西亚“表”到法国来了!
扮斯坦这家伙是怎么了?头壳坏掉?脑筋秀逗?精神失常?外加神经扒带?!到底是在变什么把戏,竟然叫起她“表妹”来了?
懊不会是他太久没被她修理,皮在痒?云洛正待要“晓以大义”,破口大骂之际,哥斯坦脸不红、气不喘地“贴”上来,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好像见到失散多年的亲表妹,啧啧作响地重重在她面颊上各亲一下,抢在她前头急说:“姑妈近来还健在……呃,我是说健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