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车在两层楼的巨宅前面停下,宅内立刻跑出来两名年轻小伙子来搬行李。
宥苓深吸一口气地环视一圈,左侧草坪上有一块圆形的水泥地,她佯装若无其事地指向那圆地上的“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直升机呀!怎么,你没见过直升机?”
“噢,只是没有这么近看过……我的意思是,你们家有一架……呃,直升机……”
她天真的模样像极了掉入仙境的爱丽丝,伟风情不自禁地深望著她,大概看得太专住了,以至于眼睛都快看成斗鸡眼。
“你那表情,就好像我第一次看见直升机一样。”宥苓没好气地骂道。
“我是第一次碰上像你这么……这么……”
“美丽是不是?”
“不,奇怪的女孩子。”
这也算赞美吗?真是服了他。
“我是差不多已经受到女王待遇了啦,不过你家怎么这么安静?”宥苓撇了撇嘴说。
宥苓此刻感受到的气氛完全没有她前一分钟在想的张灯结彩、大摆鸿门宴的热闹景象。
伟风不足为奇地答道:“大概都在忙。你看,右边花园里不是正在搭舞台。”
顺著他手指方向望过去,有假山、有流泉、有荷花池的花园里,果然有十来名工人在搭一个其实并不大的舞台棚子。
宥苓好像见到“知音”般地惊喜说:“啊,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我们台湾乡下也有,婚丧喜庆的时候,就请一‘团’来跳月兑衣舞、穿帮秀。”
伟风以一种“你好奇怪”的眼神瞪著她,更正她说:“什么穿帮秀?我老爸血压挺高的,哪禁得起那种刺激,是歌仔戏啦!”
“歌仔戏?!”宥苓惊诧的瞪大眼,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歌仔戏?杜伟风,你是故意在讽刺我很土是不是?”
伟风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正经八百地说:“我没骗你啊!是道道地地、如假包换的泉州歌仔戏,现在已经很不好请了,我们特地派专机从麻六甲请过来的。”
“麻六甲不是在马来西亚吗?”
伟风好像碰到了ET,不过他还是很有耐心地说:“对呀,就在新加坡‘隔壁’。我老爸喜欢看,每年过生日都要连演三天,每天的戏码还要不一样,有七侠五义、杨家将、薛平贵和王宝钗,噢,因为过生日不能唱‘哭调仔’,所以演到王宝钗苦守寒窑十八年那一段就要跳过去,薛平贵在外面打一仗回来,就大团圆,皆大欢喜……”
宥苓忍不住用手指挖了挖耳朵,哇塞,真不是盖的,伟风当真不是在开她玩笑,而且竟还能如数家珍地念出这一大串,只差没当场演一段给她看。
“你也喜欢看歌仔戏?”
伟风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我比较喜欢看杨丽花的录影带,这种泉州的歌仔戏,不合我的味口。你喜欢看吗?下午就开演了,每天一场。”
宥苓搔了搔后脑勺,嘿,这该怎么说?
在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之前,巨宅内突然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一名年轻女孩,一路喊著:“哥!啊……你回来了!”
见到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大概也不会这么兴奋,不过宥苓一见到那位长得清灵秀致、天生丽质的女孩,她总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对方穿了一条短牛仔裤,上身是松垮垮的T恤,真是比她还要青春、还要随便。
女孩一跑近来,一跳抱住了伟风的脖子,又亲又吻的,幸好她没擦口红。
伟风有些尴尬地挣月兑她,连忙说:“倩妮,别这样,有客人哪!”
杜倩妮这才松了手,一双黠亮的大眼睛含笑地打量著宥苓,也以同样的热情说:“你就是章姊姊吧?!”
这话听起来有点刺耳,她已经够“土”了,再“脏”下去,那还得了?宥苓连忙微笑说:“我们年龄差不多,你叫我宥苓就好。”
伟风在一旁,眼神中充满亲情和骄傲地望著妹妹,向宥苓介绍道:“我妹妹倩妮。你看她还像个高中女生一样,谁料得到她自己创立的服装王国,现在已经行销到全世界二十四个国家。唉,现在还会黏我,以后嫁人就不一样啰。”
倩妮半点架子也没有,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什么服装王国的首创人。她朝哥哥扮了个鬼脸,然后亲热地挽住宥苓的臂弯。
“我哥讲话最爱老气横秋了,还喜欢倚老卖老地叫人立正站好听他训话,其实啊,他是全世界脾气最好的哥哥,纸老虎一只!”
“又没大没小了,也不怕宥苓笑话你。”伟风笑咪咪地啐道。
“才不会哩!宥苓,我跟你说,有人等著要见你哦。”
宥苓微吃一惊,这是什么?相亲?丑媳妇见公婆也没这么快吧?她忍不住紧张地问:“谁呀?我……我得赶快梳一下头发。”
倩妮没拉著她往巨宅内走去,边笑说:“你别紧张,我妈去做头发了,我爸则去对面打球。”
“对面?”
“对呀,对面就是高尔夫球俱乐部,我哥的关系企业。我们家旁边还有一个最有名的柏坦尼克植物园,哎,这些我都想带你去参观,可惜你只待三天……”
伟风追了上来,连声打断倩妮的话,问道:“倩妮,你刚才说谁想见宥苓?”
倩妮眨了眨大眼睛,理直气壮地说:“纾妍和凯杰哥哥呀!他们也是今天早上才到的,闳毅一早就来过电话了,纾妍一听说宥苓和闳毅未来的新娘子是好朋友,就说想见见宥苓。”
宥苓仍有些茫茫然地,伟风连忙将喻家兄妹的家世背景简单叙述一遍,末了才讲重点,“纾妍就是闳毅的弟弟闳邦到现在还没追上手的女朋友。咦,倩妮,闳邦怎么没来?”
“噢,他又去开会了,不过,凯杰哥哥带了一位客人一起来。”倩妮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无奈,像在忍耐著。
“谁?”伟风蹙起了眉头。
“就是那个施乔谚嘛,以前来过家里几次,纾妍说喻、施两家是世交。他们都在后面打槌球,我带你们去。”
听到这里,宥苓总算弄懂了一件事:艾筠上回在蒙地卡罗出的“迷药意外”,就是在闳邦的家里,而这件事喻家兄妹也都知道。
随著倩妮的带领,宥苓这才发现,原来杜家巨宅就像是一座四合院,以一个口字形围住了一个充满热带丛林气息的中庭游泳池,而穿过中庭到达后面一列,这才看见有二十余人正忙著布置一间大得可以打篮球赛的宴会厅,厅后便是一片绿茵草坪,草坪上规画出一座标准网球场和一座槌球场。
宥苓这辈子还没见识过什么是槌球,听伟风的介绍,才知道这是英国的传统户外活动。在她看来倒有点像小孩子的游戏,就那么简单嘛,玩的人各自拿著一根很像高尔夫球杆的球槌,然后将不同颜色的铁球打进马蹄形状、分立在草坪四处的小铁框里,球一进框就得分了。
一干人来到球场边,宥苓看见只有一男一女在玩球,女的穿著一袭白色连身裙,白色太阳眼镜外加白色羽毛宽边帽。男的则显得很玩世不恭,一边打球,嘴上还叼著香烟,手上拎著一瓶香槟。在球场边,则坐了一名黑夜黑裤,也戴墨镜的年轻男子,他似乎很怕阳光,一直安静地躲在遮阳棚的范围里。
伟风朝白衣女郎挥手召唤道:“纾妍,你们先打完球啊……”
喻纾妍朝这边挥一下戴白色长手套的手,微笑地回喊道:“只剩一局,对不起。?,乔谚,你怎么可以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