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欣……”止住血的我,被包得像个粽子,就算是不穿衣服,估计也没人得知我是女儿身。
哀悯地看着她,忽然间,对她的怀疑统统烟消云散,我不禁拥住少女单薄的肩,静静地拍着她的背,“不要怕,没事的。”
“不!九州叛乱,罪当屠城。噩梦还没有结束!”
冰冷的声音漠然扬起,沐颜轩俊美绝伦般的容颜上,永远笼罩着常年不融的冰雪。弹了弹指尖上的灰尘,他面带讥诮地冷冷注视着流光欣。
身侧,是清韵公主微蹙着眉尖,神色高远莫测地看着金州落日之城的遗民们,冷静得令我有些震惊,“按着盟约内容,落日之城的确是当屠的。”
“呜……”流光欣蓦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抽噎,捂着唇,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原本明澈的眸中流淌而出,浓浓的阴霾在她眉间挥之不去。
我知道,她会有所行动的。
不想看到沐颜轩那副子冷漠的死人脸,我转头找人。
“明川新呢?那小子又跑什么地方去了?”
头大地看着这些遗民,我强忍住溜之大吉的冲动。天,时光机到底把我弄到怎样个该死境地?
“他去看其他伤员了,现在大概已经在州牧府上等着大家吧。大家辛苦了一天一夜,休息去吧。养足精神,想想该怎么处理金州的事务,毕竟金州不可一日无主呵。”
清韵公主看着我浑身的绷带,秀眉不由高高地挑起,“驸马何必受这样的伤,去救那些狼子呢!做出了背叛这等的事,和昆冈族一样的贱民!是不值得同情的。”
沐颜轩抿紧唇,看着我的眼神奇奇怪怪,这个下令屠城的魔鬼,大概会觉得我的行为不可思议吧。
可是,我不会屈服的!
“就算是昆冈族的孩子,我一样会毫不犹豫地去救!”倏地握紧左手,我目光凛冽地看着清韵公主与在场众人,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着,“只要是活着的生命,都将享有生命的尊贵!任何人都无权剥夺!”
清晰地看见沐颜轩冰冷的寒眸,似有刹那的迷惑与不解,转瞬又飞舞了漫天飘荡的大雪,我傲然而笑,这个嗜杀的家伙,怎能明白这些!
头也不回地甩袖先行离去,我忽然觉得一股藐视生命的刺痛,贯穿心间,让我痛得几乎失去了呼吸。
这,就是沧原盛世吗?
可以理所当然地藐视生命的存在,只因划上了尊卑的区别。那道被金粉刷却数遍的“密谶”二字,如尖锐的冰刀,猛地将我的心,刺了个空洞洞的窟窿。
原来,为了不引起沧原其余七州的动乱,于是用臣民们的鲜血来试验金州是否叛乱,这就是一朝圣君所做的抉择,那个被百姓称为“太阳”化身的一朝圣君!
抬起头,初升的朝阳熠熠着无限的光和热,刺得我不由微微眯起了双眼。身旁的男人走过我的身边,手心赫然多了一物。
我认得这个瓷瓶,上次用手抓刀后,就是被它里面的药粉来止血的。
“生命珍贵?那就保好你的命。”
沐颜轩的身影在朝阳中远去,有着神圣和孤独的双重光辉,那一刻我以为他是天神降临,长发随风凌乱着……
***
是夜密议,金州谎报军情,意图谋反,违反了《九州盟约》的落日之城,当屠!流光家族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覆灭了。因为沐颜轩以一当百的英勇,清点兵力时,我惊诧地发现,破城比我想象中的要减少了很多兵力的损失,记上大功。
一张奏折,狂书金州谋反罪迹,当夜由琉璃起草,盖上帅章,打算回到金州之日,再呈献沧帝,一场战乱就这么平息下来了。
然而,我在攻下城池的当日就预感到的阴谋终于发生了。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娇怯怯的流光欣竟携金州官印当夜失踪,落日之城的百姓也仿佛从人间蒸发般,不等屠城的命令下来,就不见了影子。
至于那个官印是如何到达流光欣的手中,我模模鼻子只顾吃肉,就当作我不知情,多日大战,光啃干馒头来着。我的脚下,便是明川新的脚,踩起来还挺舒服,他要是敢嘴欠地说出来,我就用力地踩下去。
不过带走百姓这一招,流光欣做得还真是甚合我意啊,这下我看你们屠什么城?
事已发生,无力回天。
于是乎,两道命令很快自帅营发出——
——琉璃、牧野、云辉以及黑曜,率剩余兵将留守金州,以防流光欣暗中手脚,依仗官印发动金州百姓,整顿人马,卷土重来。
这条命令,我掏掏耳朵,当作没听见。
——凌真,也就是我,领官印丢失之罪、卸去元帅之职,与清韵公主、沐颜轩以及明川新一路匆匆,赶往中州面圣领罪。
这一条命令对我来说,等于是宣布祸乱终于结束了!
***
“喂喂!小真,你丢了官印耶!”大口大口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明川新双手并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嘴里塞着食物,悲愤地瞪着我,“闯下这么大的祸,你怎么可以胃口比我还好?”
“咝!”
文武百官不觉倒抽口冷气,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纷纷扬扬。
“金州官印丢失,虽说沧帝下旨不再追究,然而这事儿非同小可,驸马岂能如此大意!”
“瞧瞧人家沐颜大人,不仅是文韬武略,单是俊秀的相貌,驸马就不及万分之一了,何况是礼仪风度!可惜啊……”
嘿!那鸡片是我的!不许抢!
横空一筷夹走我觊觎已久的芙蓉酥鸡,我头也不抬,嘴里塞得满满,眼里心里全部是盛宴中的菜色,毫不客气地对着明川新吐槽:“你自己还不是!饱城战中被俘四天,真不是一般的丢人!”
第12章(2)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
“天啊,一个丢官印、一个被俘。我中州的面子全被这两人丢光了!”
“可不是!啧啧,这两人的吃相!简直是太恐怖了!沐颜大人坐在他们身边,却依然面色沉静、举止高雅,与两人真是云泥之别呵。”
“堂堂明川家族怎出了这般的……这般的……哎,不提他!这驸马啊,到底是何来历,到现在还不清楚呢,这怎生了得……”
避你们说什么,天大地大,没有本姑娘的五脏庙大。
沧帝设的盛宴果然一流,哇哇,不行了,口水不能再流了!
眼明手快,我抢先夹走干煸鳗丝,快速塞进嘴中,只听一声悲嚎当即扬起,无限凄凉:“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是我先看中的鳗丝!”
我心里那个爽快啊,让我报了刚刚那夺鸡之恨了吧。
“哇哇!那是我的八珍鱼翅!可恶!”
一场激烈的奋战在庆功宴上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只见得象牙镶银筷翻飞错落,美酒夜光杯肆意乱丢,风卷残云地攻击着桌上的美食,满桌狼藉,实有战场风范。
惊叹声中夹杂着愤怒,此起彼伏。
“驸马,不要把脚放在餐桌上!”一个胡须斑白的紫红文士袍的老者满脸严肃地拉住我的手,目带责备。
“是谁规定的不准?”我斜眼看看老头的胡子,还真白。
“这……”他支吾起来,一副吃瘪的样子。
于是我泥鳅似的逃月兑了,继续攻击桌上美食,据说狗吃饭的时候都不能打扰,他居然敢来打扰我?!呸!我怎么拿自己跟狗相提并论起来。
不远处,蓝紫武士袍的年轻官员一把拉住明川新,焦迫不安,“明川大人,那是千金难求的琳琅琼浆啊,不要乱倒啊!”
我一回头,心底直骂明川新这个败家子,人家用杯喝的琼浆,他居然拿大汤碗猛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