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覆覆的影像交叠中,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要讶异万分,他才认识紫妍多久?他为什么如此在乎?
唉!情爱心事,是人生最大的谜,他不懂,也无从懂起,因为这是他的唯一,是他二十八年的生命里,第一次让一名女孩意外地闯进心灵里来……
她本身也是一个谜,为什么她的情绪变化会如此之大?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不懂她,也不了解她——他只知道她家里有父亲、母亲和一个哥哥,然后就像她自己所说的:“就没有了!”她对她的家庭矢口不提,对她的军校生活矢口不提,对她的过去矢口不提,在这么多矢口不提中,他竟然还是爱上了她!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奇怪的恋爱方式了,因为根本不是用“谈”的。然而他感觉得出来,当她不经意地靠近他身旁时,他那无法自主的快速心跳,他那逐渐加急加促的呼吸,这些都是他躲也躲不了、否认也否认不得的证据了!
还有昨夜的初吻……这一吻,他的内心深处已烙下了深印,可是因此而更灼痛了他!,
如果她只是名路过的陌生女孩,如果他从来不曾认识她,他大不了也只是在交逢一瞥中有那么一丝遗憾,那么一点怅然,也许再加上一阵悸动,然后他又会把自己埋入工作里,就像过去一样,那他也许可以这么顺其自然地度过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但是,她并不是陌生人,她已经在他生命中留下走过的痕迹,他可以轻易淡忘吗?他又怎么甘心放弃?
上天也真能作弄人,而那顽皮的爱神有时候开的玩笑也未免太大了,他不曾恋爱过,也不曾正正式式地交过女朋友,结果第一次就让他栽了个大筋斗!
这到底是为什么?若紫妍是个攀附权贵的人,以他身为伟勋电脑企业总经理的地位,一名助理还求之不得地来巴结他;但是她不是这样势利肤浅的人,可是她也率直得可以,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秒却又好像恨他入骨了!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道理?
他想不透个所以然,而对他周遭的一切也开始感到意兴阑珊。像弟弟介强的生活和爱情哲学多好,游戏人间加上玩世不恭,但也不曾听说介强受过什么情伤,他要学介强一样满不在乎吗?可惜他并不是介强……
在冥思之际,管家沈妈正准备将昨天的垃圾袋拎去门口,不经意地一抬眼望见了介安,不胜诧异地在楼下前庭昂头问道:
“大少爷,你一夜没睡啊?”
他移了移僵硬的身子,清了清沙哑的喉咙说:
“早!沈妈……沈妈!别跟太太说什么!”
沈妈忧心忡忡地欲言又止,最后只摇头叹气地踱开去;隔了几分钟,介安的房门上有人敲了几下,他伸了伸发麻的双腿,然后起身去应门。
“妈……”
宋太太满眼心疼地望着儿子,微蹙着眉头问道:
“我在楼下听到沈妈的声音,你当真一夜都没睡啊?”
介安故作轻松地掩饰笑道:
“妈,别胡思乱想,我是在……在想一些事情。”
宋太太深叹了一口气,微微责备道:
“这孩子,妈还不清楚吗?从小到大,也没看到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过,就那么唯一一次,是你爸过世的那天晚上……。这些年来,公司里再令人头疼的问题也没难倒过你,你到底碰上了什么麻烦?”
介安不想让母亲操心,仍一个劲儿嘴硬的说道:
“妈,真的没事嘛!”
“还说没事!昨夜你一回来就闷声不响,整个人像被抽掉魂魄一般;告诉妈,昨晚在那个美国工程师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介安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之际,对面的房门倏然打开,穿着睡衣的介强,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问道:
“妈,一大清早,你们就在吵什么?”
宋太太转过身去质问介强道:
“介强,妈倒也要问你,昨晚你也去参加那个宴会的,你哥出了什么事,你都漠不关心,不闻不问吗?”
介强揉了揉眼皮,一副不耐烦的口气说:
“原来在说这个!还出什么事咧?只不过为了一个刚到伟勋公司上班的女孩!”
“介强!”
介安朝弟弟喝斥了一声,介强无痛无痒,宋太太则是转忧为喜地急问:
“介安,你交女朋友啦?”
“妈,没的事,还说不上这些——”
一旁的介强却一派不三不四的口气打岔道:
“嗳,老哥,别这么逊好不好?女孩子嘛,难免要假装一下,给你几根软钉子吃;那个毕紫妍是长得艳冠群芳,不过要是由我来,不出几天就给我泡——”
“不准你这样说她!”
介安气得青筋暴突,介强缩了口,撇了撇嘴角说:
“老哥,你这又何必?反正我也懒得管,至少不是这几天。对了!妈,下星期我跟人要去东南亚玩。”
介安原来就心情不好,又经介强这样说紫妍,他的脾气一下全上火了,他吼声问道:
“你跟谁去玩啊?你工作找到没有?”
介强很不耐烦地应道:
“啧,又提这个!堡作回来再找嘛!咋晚我都跟拉娜讲好了,她要去菲津宾看她妈妈,我陪她一块儿去。”
“什么?是拉娜?你有没有搞错啊?人家是有夫之妇,鲍比利不会陪她去啊?你跟人家在胡搞些什么?”
“呀,你别说这么难听好不好?反正比利玩他自己的,什么也不管——
介安气极之下失去控制,伸手便掴了介强一巴掌,顿时介强、宋太太和介安自己都愣住了!
“你……你打我?从小到大,你都没……。是因为我要跟拉娜出国?还是为了姓毕的那小祸水?”
“你还说?!??”
介安失控地又想出手,宋太太连忙挡在兄弟两人中间。介强委委屈屈地嚷道:
“妈,你都看见了?!??””
“你啊,罪有应得,活该!妈是老了,打不动你!”
介强愣望着母亲,说不出话。介安指着弟弟鼻尖怒道:
“我打你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嘴巴不干净,一个是你个性不改。连拉娜你都敢胡来?鲍比利还是我公司里的人,出了什么丑事,我拿什么脸见人?”
介强放浪归放浪,但是其实心里最敬佩仰慕哥哥,现在兄代父职,疼爱他到纵容程度的介安打了他,那表示介安这次是火山爆发了!
介强再怎么样倒也不敢对介安回手,但是也同样倔脾气地嘴硬道:
“能出什么丑事?她又不爱比利,大不了我娶她!”
“你说什么?”
“不信的话,你自己去问毕紫妍,我昨晚和拉娜在讲话,还被她偷听到了……”
介安听完只感到一阵晕眩,一时之间倒不知该为自己而喜,还是该为弟弟而忧?
原来紫妍听到的是介强和拉娜的谈话,而他们兄弟两人不但长相一样,连声音都像,所以紫妍倒把介强当成是他了!
介安揉了一下鼓胀的太阳穴,说:
“不管怎么样,反正你都不该和有夫之妇搞在一起!现在我也懒得多说了……妈,我出去一下。”
介安快乐走向楼梯,宋太太不明就里地唤道:
“介安,你一夜没睡,一大早又要去哪里?”
介安并没有停下来,此刻的他,就像搭在弦是的箭,他真恨不能马上飞到紫妍面前,他必须向她解释一切……
一阵催魂似的门铃声半秒钟也不愿放过,紫妍和黎莉不约而同地打开房门出来,两人显然都被门铃吵醒了。
“才七点钟,又是星期天,会是哪个冒失鬼。”
黎莉一边嘀咕,一边注意到紫妍双眼下的黑晕,忍不住担心地半揶揄道:“你怎么变成猫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