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卓盈顶着两个微黑的眼袋回到公司。放下手袋后,她到茶水间泡了一杯菊花茶捧着坐回位子。电话响起,卓盈瞄了眼来电显示,是采购部的陈文宇打来的。
“卓小姐,十二月的订单,会计部的预算账目出来没有?”
“基本完成了,明天就可以给你。”
“好的。还有一件事,那个‘宁氏食品公司’,就是十天前签订购买三条生产线合同的那家公司,他们不知从哪里认识了老板的朋友,硬是能够在谈妥的价格上又减了半折,呵呵,我看你得再做一份预算了。”
卓盈一愣,一大早的,怎么又听到宁聪的事了,心里立时觉得郁闷:“那个价格够便宜了吧,再拆下去公司就没多少利润了。”
“是啊,我们也这样认为呢。”陈文宇干笑两声,“所以这些意见就得由你们会计部向老板反映了,否则今年年底,我们的分红会买少见少呢。”
卓盈停顿半晌,才“嗯”了一声。公司的老臣子都知道,老板林赐自卓盈刚进入公司工作时便盯上了她。虽然“追求”尚未成功,但老板依然不死心,屡败屡战!对卓小姐好得不得了,员工每有意见只需托卓小姐转告老板,必定事半功倍。
然而,此一事彼一事,这件事,便令她犹豫不决。一方面,
她做不出暗箭伤人的举动。另一方面,却很小女人地不想让这个把她伤得体无完肤的男人太好过!毕竟这么一减价,会替他省去几十万的港币!
为着要不要帮忙的事,她整个下午心神不定。直至林赐用内线电话电召她到办公室商量事情,才勉强放下郁闷的心情,上楼去了。
进入总经理室,她随便叫了林赐一声,便自个儿坐在沙发上。
林赐瞅了她一眼,双手高递,再‘啪”地轻拍一下台面,用生离死别般的语气长长叹道:“卓盈啊卓盈,你不念我苦恋了你四年,也念一念我是白手兴家,要守业,要苦心经营吧。”
“你又胡说什么?”卓盈淡淡瞅了他一眼。当初幸好没嫁给这个没一时正经的男人,哪有人经常脸不红气不喘地把“我苦恋了你四年”这种话挂在嘴边的。他不觉得刺耳,她都替自己难堪。
“应该是我问你在发什么神经!”林赐蹬着大班椅转了半个弯儿,站起身子双手抱胸朝她踱来,“以我和你的知心程度来说,你若春心动了,我没有理由不知道的。但你这阵子确实被人强烈地影响着!应该说,你正被一个隐身暗处,不知是否三头六臂的男人影响着!可惜我昨天研究了一整晚上,也猜不出那个男人是谁!”他说着说着,突然朝她大步走来,跃在沙发上惊异地说,“老天,莫非你是同性恋?!”
“如果你觉得我是同性恋才不致伤了你的自尊,我承认就是。”卓盈一脸意兴阑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贸易杂志翻起来。
“给我看?”
“不然你想我怎么样。”
“我想你怎么样?”林赐指着自己的鼻子叫,“天知道我多么想你正正常常!和以前一样正正常常!”
“刚才好像是你先诬蔑我……”
“呃……谁叫你整天像一尾失魂鱼般晃来荡去!不说别的,单说你刚刚给我的工资报表,上面就少了一个零!”
卓盈心虚,垂着小脸低声说:“炒了我吧!林赐,炒了我!”
“我真想炒了你!”林赐大大地“哼”了一声,“幸好你是把五十万元写成五万元,若写成五千万元,我立即死给你看算了!”
“那只是初稿……我还会再审的……”
“但你以前连初稿的数目也准确无误!”
“对不起……”卓盈轻轻垂下眼帘。
“我不要听对不起!你不看在我追了你四年之久也应该看在我们是知心好友的份儿上!有事居然不和我说,宁可窝在心里发霉发臭?!”
卓盈不语。
“说出来!”林赐瞅着她,“你明知我的为人,也明知我从不会说你半句坏话。”
“这可说不准。”她慢慢地垂下小脸,两手轻轻互捏着,“谁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呢?”
“你不信我,想不到你居然不信我?!”林赐觉得生气,立时翻开一大叠的人情债,逐一朝她扔去,“这四年里,每逢有校友会、生日会都是我陪你在同学朋友面前抛头露面!每逢你外出或加班加点,我晚餐宵夜一定为你准备周到,再护送你安全抵家!前年你妈妈生日,我甚至等在珠宝店一整夜,等人家连夜起货,就为了送份厚礼让她开心!去年,我在……”
“停!停下——”卓盈及时出声,制止这个能毫无羞愧地表白着“我对你有多好”的男人,“行了行了,我说就是……”
“好!你现在就说!”林赐凑近脸孔。
卓盈吞了吞口水,见林赐睁大眼睛用力看着她,心里还是有点犹豫——她不知道把宁聪的事说出来是否正确,毕竟令现在的她最为看重的,是自身的“自尊”!
“说!快说!”林赐全神贯注地盯着她,似乎连眨一下眼睛都觉得费事。
卓盈更加觉得难为情了:“不必用这么专注的眼神……看过来吧……”
“因为我能够猜出这个故事很有内容!对你的影响极为深远!”
卓盈垂下眼帘,半晌,才轻声叮嘱:“林赐,你、你听过后,千万不要说出去……”
“我们多少年朋友了?多此一嘱!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出卖你,我林赐也不会出卖你!”林赐先骂上一通,再连连叫道,“快说决说!”
“我、我在十天前,呃……”卓盈顿住,好一阵子才艰难地说。“重遇初恋的那个人……”
“噢,是男人……只要不是搞同性恋,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继续说!”
卓盈望了他一眼,轻声问:”你对我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自爱的!若是那臭男人负了你,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好了,这高帽子够厚实了,快快步入正题!”
卓盈点了点头,身子轻挨向沙发,幽幽地说:“那是六年前的事了,我们用了不够两个月的时间相爱。现在想来,其实我并不十分了解他,但他的一切却能长久地停留在我的脑海里。或者说,是他有一股奇特的气质,令我在第一眼接触到他的刹那间,爱上了他……因而,不惜以无稽至极的谎言,博取他的注目……”
“谎言?”林赐皱了皱眉头。按他对卓盈的了解,这妞儿鲜有说谎的时候。
“嗯,是谎言。”卓盈点了点头,眼珠子愣看着摆放在茶几上的水晶花瓶,幽幽地说,“我因为这个谎言,博取了他的怜惜。同时,也因为这个谎言,令他最终放弃了我。”
林赐不语,半晌,盯着她说:“你告诉他,你家里很穷?”
“我告诉他,我是个三餐不继的孤儿。”
“哗,有意思!有意思啊!啊!我知道了,那男人一定是个穷鬼,却长得英俊。应该是喜欢你的,最终却为了钱娶了另一个女人!对不对?对了吧!”
卓盈默不作声,胸曰再度阵阵椎刺般的疼痛。
“那可以补救啊,要认富认贵极高难度,要认贫认穷很容易补救!”
“没有机会了。”卓盈痛苦地垂下眼帘。
“不会吧!电话电脑手机,一大堆的信息工具供你表明态度!”
“如果,他对你做出一些非常卑鄙低劣的行为呢?”她盯着他。
“啊!”林赐睁大眼睛,“他……他……他在提出分手之前,强……强……强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