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宁珑听到他略带沉闷的回应:“她死了,四年前就死了……”
乔硕与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在梦中念念不忘的竟是一个死了的女人?
“绿美是乔硕的妻子?”她缓缓问。
“是的,她就是乔硕的妻子,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唔……对了,外型和你差不多,咦?”张明突然住嘴,皱着眉头不停打量她,“奇怪耶,不说不知道,一说开来,你们真的长得很像耶……”
轰!宁珑只觉全身血液全数凝聚在胸腔,然后直撞向心脏!
像她?
张明还在不停地打量她,看至最后,竟然托起腮帮子,“真是越看越像呢……不过,她性情很柔弱,你则很坚强。”
宁珑虽然全身僵硬,但已经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张明还在旁边说着:“绿美是日本人,因为母亲是日本一富翁的私生女的缘故,被富翁的妻子百般排挤,自小便活得小心翼翼。我和乔硕在日本留学之时,常常会在学校旁边的日式面店碰见她像个害羞天使一样窝在墙角边吃拉面。后来,她和乔硕相恋了。每逢寒暑二假,乔硕便会带她到日本居住。二人结婚后,乔硕也开始正式接任‘乔氏’,倒是没再陪她去过日本了……”
张明还在喋喋不休,此时的宁珑,心口已经疼痛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一直以来,她都有些奇怪乔硕为什么好像知道她大部分的生活习性……记得上月,他送了一套非常美丽的衣裙给她,是一种淡淡的紫色,胸前绣着几朵她最喜欢的茉莉花,当时的她高兴莫名,还奇怪地问他怎么知道她最喜欢淡紫色和茉莉花……
天啊,原来她的一切早已被乔硕全然掌握!开始的时间,大概是在乔硕在小木屋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只为,她很像他死去的妻子!
她觉得自己要生气了,而这股怒火,目前似乎并无扑灭的方法!既然无力解决目前异状,那么抽身离开又如何?从小至大,她宁珑岂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只是,设想过千次万次和乔硕的结局,从没想过会此般凄切啊!原以为自己能抚慰他的疲惫与不安,原以为乔硕对她果真萌生了深切的情意,原以为这场令她怦然心动的恋爱会有最完美的结局……
种种的以为,令她甘心放下一切顾忌,相识数日便投怀送抱,却想不到,想不到最终只得来一个答案——她在自作多情!她是另一个女人的替身!
望着突显苍白的宁珑,张明有些慌张,立即说送她回家休息。宁珑摇头说还要上班,张明拗她不过,只得把她小心送回公司。
宁珑坐电梯登上十六楼,有点心神不定地挨坐在工作台前,勉强支持到下班时间,才无力晃出公司大门。
很久了,她都是低着头走路,甚至没有留意公司旁边新开了一间叫“村舫”的中式粥品店。宁珑在小店门前站定身子,默然向里面张望——墙壁铺着青色的古砖,还有黑漆的小八仙桌和圆凳子,内中穿梭着几位穿着水蓝凤仙袄儿的女侍。
坐在收银台上的女孩子看了她一眼,女子染着黄色长发,涂着亮粉唇膏,耳朵挂着银珠子。她朝宁珑笑笑,却没有立即起来招呼她进去——她大概觉得,如果客人要进去,自然是会进的,
这是一个心思坦然的女孩。
坦然?宁珑略略苦笑,这份“坦然”,为什么不能体现在乔硕的身上?他怎么可能为了一己私欲,如此对待义无返顾地爱着他的女人?
提着刚买回的菜,宁珑缓慢地回到小鲍寓。觉得好累——她歪倒在沙发上,乔硕一直不肯让她避孕,两人同居三个多月,怀孕本是十分正常的事。或许,他真的渴望与她这个爱的替身开花结果,生生世世……是啊,如果她一辈子装聋作哑,装做毫不自知,人生,或许就这么过了。
但她不甘心啊!她必须很小女人地做些什么去证实些什么,只要得到答案,她便可以更坦然,更平静地去处理面前的问题,否决这个自私至极点的男人!
时针尚未指向晚上九点,乔硕就来了。从进来那一刻开始,他便有意无意地观察她的脸色。她宁珑最擅长的可不就是一脸轻闲?
吃饭时,两人坐在餐桌旁,气氛有点怪。宁珑有心无意地聊起了闲话。
“硕,原来中环有间比萨店可以按需服务的——”
“哦……”乔硕抬头望了她一眼,“是吗?”
“中午我和张明一起在那儿吃比萨,他知道我喜欢吃洋葱圈的,特意向厨房订做了一个。”
乔硕黑眸一闪,眼帘轻垂,默不作声。
宁珑强压怒火,努力轻笑一声,“我今天才知道呢,原来公司附近开了一间中式粥品店,装潢很古朴呢,连女侍都全穿着凤仙袄儿,我决定以后都在那儿吃午餐。”
“哦……”他又轻应了声,依然低头拨着饭,半晌才说:“我明天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明天约了张明,后天和大后天也约了。”
“哦……”
“对了,周末也约着他一起回白沙村。”
她觉得无法再忍受了!她是自己心中,也是亲人朋友口中最泰然自若、安逸悠然的宁珑!绝不是、也绝不允许有人当她是什么绿美!
一整晚,宁珑默言不语。乔硕也选择沉默,却在其他方面讨好她——主动洗了所有的碗筷;帮她在浴池注洗澡水,还洒上香油;把她要替换的睡衣裤整齐叠放在浴室里;上床睡觉时帮她把两边被头掖好。
这,又有什么用呢,他甚至没有半句询问和解释。对于女人来说,刻意隐瞒或成为爱的替身的伤害程度可是重量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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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乔硕早早起床弄了早点,再轻轻叫醒宁珑。她依然选择沉默,吃完早点后比他先一步离开家门。乔硕在后面沉声说:“你今天精神好像不大好,我送你上班!”
“不用了……”宁珑头也不回,径直开门往电梯走去。
乔硕连忙提过公事包关好门,一个闪身挡在电梯门前,黑眸带点怒气地盯着她的脸,“如果你在气那天郊游的事我没话说,但你现在的脸色很差,我绝不让你一个人乘坐巴士!”
宁珑眼皮半垂着,依然沉默不语,却也不十分抗拒。乔硕拖着她的手进了停车场子,按她坐上车子,再替她扣好安全带。两人没再说话。到了公司,宁珑下车。
乔硕旋下车窗叫住她,盯着她说:“回到公司要先喝一杯热开水,坐一会才工作。”
宁珑望了他一眼——这是今天第一眼正视他。然而,只是仅仅一眼就够了,她什么也不想说。
然后,转身离去。
半晌,乔硕的车子启动而去。宁珑没有回头,平静地回到公司,打好辞职信,再打电话给宁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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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临窗的位子,她眯着眼睛从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向外望去。天空是浅蓝色的。稀薄的云朵最禁不得风吹,才一眨眼便已改头换面。对面是街心公园浅红色的围墙,墙壁旁边种满尘埃满布的鱼尾葵,再过去,是几株茂密的红桑,红得深沉呛气。
有人说,爱情就像是剥洋葱,剥到最后,也就是眼泪流干的时候。幸好,她从来顺心而为。只是,此刻心中仍然满溢着他对她有过的所有温柔关怀的举动,那些时候,他的体贴入微都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