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路边一间普通装饰的茶餐厅里,杜淮坐在离大门最近的小圆桌上翘首以待。窗外华灯乍现,车水马龙。透过餐厅的落地大玻璃窗,他看见一个男人一手拖着自己的女人,一手抱着女儿从这边横过斑马线。男人紧紧拉着身后的妻子的手朝前走去,留心着两边的车辆。旁边一辆车子慢驶而来。行人道上的绿灯仍然亮着,然而,男人仍旧本能地把妻子拉向身后护着。
此时,餐厅外面的巷子里传来贩卖炒栗子的叫喊,有两个正吃着炖蛋的小孩子笑着跑出去了,当妈的还在后面起劲地叫着要他们压一压价钱。
邻桌有两个老婆婆在吃蛋挞,她们笑着聊了一会儿儿子、孙子,然后拉长着脸聊媳妇,越聊脸可是越长了。两个女孩坐在旁边的桌子起劲地聊着护肤品,两人越说眼睛越亮,几乎要冲出店门去了……
他们衣着朴实表情简单,脸上流露的是一种最配合他们的随遇而安。
此时,张丽莲到了。
“你破产哪,居然请我到这种地方叙旧?”她四处溜了一眼,然后眉皱皱地招手向侍者点了一杯女乃茶。
“这儿聊天方便嘛,而且你是结了婚的人,和我这种英俊潇洒的男士约在高级西餐厅里,会惹人注目啦。”杜淮淡淡地说着,顺手燃了一支香烟。
“这倒是。咦,你以前好像不抽烟啊。”
“新学的——”杜淮把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
“真是怪人……你有事快说,今晚老公早回,我不能聊得太晚。”
杜淮两肘撑在小圆桌上,一口一口地继续狠吸着烟,没说话。
张雨莲紧盯着他,缓慢地说:“今天中午在医院时你很反常啊,莫非……此杜维就是彼杜淮?”
“应该是……”杜淮按熄手中还剩下大截的香烟,烟熄了,还不停地按着,“我就是要问你安言的准确怀孕日期和情况。”
“不行!”张雨莲立即拒绝,“我是一名称职的妇产科医生,不会泄露孕妇的资料,今天中午我说漏了一句,已然自责好半天了。”
“如果你告诉我,安言会得回一个丈夫!如果你不告诉我,她只是一个未婚妈妈,你忍心看到这样的结果吗?”杜淮知道女人心软,故意压着声音,以更显悲怆的音调说,“我喜欢她,但一直不承认,直至我听宁姨说她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竟是觉得非常心疼,整个人坐立不安,满桌子的计划书无法再看进眼里,眼前老晃着两人最后见面时她那张消瘦苍白的脸孔,越想就越难受……雨莲,你是过来人,你应该明白爱情是一种感觉,说来就来,没有常理可言……”
张丽莲摇了摇头,“如果我没估错,安小姐一定吃了你不少苦头。”
杜淮没做声,半晌才说:“告诉我吧,丽莲。”
“我生平最讨厌猜测揣度,什么都要以理据为先。你若要证明就验DNA,这是最快捷最不容怀疑的方法。”
“但孩子还没出生,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我可以通过抽取羊水,提取胎儿月兑落细胞的DNA检验。安小姐早先有过流产迹象,胎儿也不算十分稳定,我早就想提议她检验一次了。”
“为什么会不稳定?”杜淮心一跳。
于是,张雨莲就把安言如何想坠胎,如何在手术室里大叫后悔,身体从怀孕初期到现在的状况等等说了一遍。杜淮越听越是自责,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DNA报告结果出来再作定夺,若孩子父亲另有其人,他自然不好意思争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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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安言醒来后,糊里糊涂地就被妈妈拎上了哥哥的车,然后塞进大袋行李,说要到赤柱的别墅住一阵子。原因是昨天那杜太太不知听到什么风声了,起劲打电话来要问安言的消息,问得安妈妈心慌慌的。只怕她领悟过来,找着安言查问上一轮,那可真是麻烦了。老实说,一旦孩子出生,争抚养权可是个严峻的问题,毕竟杜家财大气粗,明眼人也知道安家绝对斗不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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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张雨莲亲自为安言执行抽取羊水的小手术,术后见安言并无任何不适,张丽莲便叮嘱她下周再来看报告,又主动安慰说这阵子胎儿状态稳定,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此时的杜淮已在医院做了DNA检测,等安家母女走后,便跑到妇产科门前的坐椅上等待张雨莲下班,想听听安言这次检查的情况。坐在门诊等候,旁边空着许多凳子。他猜想安言每次来检查,大概都会默不作声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这是她的性格,也必是她面对所有幸福的孕妇时最有可能的反应。
三天后,张丽莲通知他再到医院,然后“啪”地把二份DNA检查报告扔在他面前,“胎儿是个健康的男宝宝,你和他的DNA的吻合度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意料之中啦,对不对?”
杜淮悲喜交集,只想将那小女子搂在怀中好好疼惜一番,至于她是否原谅他倒是不担心的,毕竟她脾性好嘛,只要他买扎玫瑰花向她求婚就成了吧,要知道,他这么大个人,可从没这么卑躬屈膝过呢。
大概是宁姨的口风泄开了,杜淮知道安家定是把安言转移阵地了。她这么大的肚子了,绝不会跑到外国去,大概躲在安家别处的住所去了。这是很容易处理的事情,只需查查她父亲母亲在香港有多少物业楼宇就是。
天天这样想着弄着与安言有关的事宜,杜淮没什么时间每晚去泡酒吧,虽然仍然喜欢那种放任无拘的生活。不过,当心里可以摆进一些牵挂的时候,思念和歉疚时常会让他不时地回想起安言曾经的言行举止,各种随意的小动作。他甚至惊异地发觉,这个女孩在他心中是真实和可爱的。事实上,他很早以前就认为,她低垂眼帘的时候,有着一份独特的韵味。
只需半天时间,侦探社的传真来了——安言现住在香港岛赤柱临乐道的别墅,并列出她详细的作息时间。
一天早晚散步二次?太好了,杜淮一拍大腿,非常自傲地认为,以安言不善言辞的性子,大概未等他表白完爱意就会扑过来搂住他不放呢。
第九章
晚饭后,安言和妈妈慢悠悠地在街心公园逛着。母女两就这样扶着肩头悠然自得地沿岸慢走,不时悄声聊几句,或者缩着肩头轻笑几声,那股甜蜜样儿让一直跟在后面的杜淮羡慕不已,甚至认为养了女儿的母亲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母亲。
半晌,安妈妈和女儿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往不远处的别墅走去——大概是要方便吧,好时机!杜淮连忙自一丛九里香花中走了出来,正要努力榨出一副最痛改前非的样儿上前认错之时,一个迎面而来的婶婶叫住安言,还拿了两块布头要她比着,大概是看看够不够做件衣服裤子。半晌,安妈妈又从远处走来了,杜淮肩头一垮,只得又闪回花丛后面。
如此过了三天,再也等不到安妈妈突然方便的时机了,杜淮心急不已——男人一旦沉不住气,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了,干脆挺着胸膛冒出水面,却没忘记柔着声儿笑着脸,“安伯母你好,小言,你也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