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姨妩媚一笑,“总共482个。这座树根是四十年前东南亚热带雨林的产物,这一株要长几百年才长得成呢。那时还未有热带雨林保护意识,所以乱采乱伐。中国的紫檀木在乾隆时代就被砍伐光啦,而且,现在也不准进口。”
安言点头叹息,继续细细摩挲着紫檀树墩。
脸忠厚老实的杜妈妈可谓天渊之别。
“哦……安小姐你好啊,坐,过来坐。”女人笑了,表情丰富的眼眸一瞟杜淮,笑容更为灿烂。
杜淮白了她一眼,随即拍了拍安言的肩头,示意她走向东边的厢房,嘴里嘀咕道:“哦什么哦的,无聊!”
宁姨朝杜淮眨了眨眼睛,视线仍然不停地在安言身上转着,直至杜淮又瞪了她一眼,才扭着身子往里间走去,却有心无意地抛来一句:“宁姨食盐多过你食米哪小子,别老是摆出气哼哼的模样,小心自掘坟墓哪……”
安言听得一头雾水,偷眼瞄了瞄杜淮,感觉他脸都长了。这样的情形她实在不知要说些什么,便垂下眼帘,看着桌面精美的餐纸。
杜淮盯着对座的安言,心中不禁奇怪——如果他不主动说话的话,这个女孩是否可以绕手垂眼,一直沉默至他无法忍受为止?
“这儿不错吧?”他主动发问。
安言抬首四望一眼,“嗯,装潢的古典朴实。”
杜淮凑过脑袋,指了指放在大门旁边的那一樽木色深沉、形态优美的树墩,“喂,你知道吗?那是紫檀木的树根呢。”
“真的?紫檀木好贵的啊。”安言睁大眼睛仔细看着另一樽榕树树墩。
“咳,你看的那樽是假的,右边那樽才是真的。”
“哦……”安言有点不好意思,立即又说:“这么大株的紫檀,年轮大概有好几百个,好珍贵啊。”
杜淮淡应了一声,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又不想说话了。
安言哪会看这些眉眼高低的事,小脸显露出一派天真,“太漂亮了,我真想过去嗅嗅看是不是有香味的。”
未等这模她底细模了半天的男人点头,她便小跑着走向门边的紫檀树根。细细抚模了好一会儿,果然又把鼻子凑上前去闻味道,香味倒是没有了,树的纹理依旧色调深沉,纤细浮动,变化无穷,极具稳重之姿。
“怎么样?喜欢吗?”身后传来宁姨娇滴滴的声音。
“太名贵了……”她仰头望着宁姨,兴奋地说,“不如,我数数它有多少个年轮?”
宁姨妩媚一笑,“总共482个。这座树根是四十年前东南亚热带雨林的产物,这一株要长几百年才长得成呢。那时还未有热带雨林保护意识,所以乱采乱伐。中国的紫檀木在乾隆时代就被砍伐光啦,而且,现在也不准进口。”
安言点头叹息,继续细细摩挲着紫檀树墩。
“木头只是用来看而已,惟一能令它拥有特别的身价只是一股苟延残喘的气味……别看它了,来,试试我的招牌香茶……”她一边说,一边拉起还在对紫檀树墩又模又看的安言,朝桌子走去。
桌上早已摆着绿豆糍巴和香草烙饼等几色糕点和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宁姨用非常娴熟优美的姿态为他们沏了一轮茶后,被厢房的客人叫去了。杜准可不客气,边品茶边一口一个地消灭了不少糕点。
安言小口小口地喝着香茶,视线溜望着周围,很认真地说:“我猜想宁姨开这个咖啡馆是因为怀念某些人或某些往事。”
“什么?”杜淮随即停了咀嚼的动作,隔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嘴里的食物,
安言不知自己正在捋着老虎毛呢,继续缓缓地说:“这名字真有意思……如果牵挂的是一些未能解决的悬挂在心里的事情,那么就对缘由二字……细说缘由,挺好听的,当然也可以叫细说当年或细说往昔,都挺好听……”话毕之时,她还自个儿很认同地笑了笑。
杜淮脸一沉,突然说:“我们走吧!”
安言一愣,她只喝了一口茶,嘴里还咬着食物啊,怎么说走就走了?不过,疑惑已经来不及了,杜淮已经起身大步走出店门,甚至没和宁姨说上一声。
安言连忙吐出半口烙饼,用纸巾包了投进垃圾桶,快步跟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
杜淮冰冷着脸,连语气也沉郁得可以,“我有事,你自个儿回去吧!”话音刚落,看也没看她一眼,便大转出小巷,瞬间不见了人影。
安言当场傻了眼,呆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明所以。她左右一看,幸好已经走出小巷了,不然被宁姨见着,脸面可不知要放哪里去了。
罢刚对杜淮萌生好感的她,被尚处于面目模糊阶段的爱神狠抽一棒,直抽得小嘴微张,满脸傻气,只得咬着嘴唇转出小巷,委委屈屈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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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本来就不应该责怪安言,因为每一个人听到“细说茶语”这名字,都难免有点思忆似水、情意绵长的情怀。问题是这杜淮生性轻狂,不拘小节,加之对安言有着怀疑,更懒得费力讨好,一旦说话不中听了,
才懒得理人家的面子还挂不挂得住。更何况安言一句无意引发的幽情正好挑起了杜淮心底的那根深藏的刺!这根刺亦软亦硬,欲隐欲现,十多年来已和他长成一个了,现在被一个他不甚好感的人挑起来,不惹上火才怪。
原来,这“细说茶室”的老板宁姨姓白名宁,年近四十,是杜妈妈的姨表妹。十六年前,从国外学成归来的白宁应杜太太的邀请,参加“环宇”一年一度的年终晚会。当晚,杜父对白宁惊鸿一瞥,疑为天人,立即瞒着杜太太千方百计追求白宁。
耍尽能人所不能的泡妞伎俩后,杜父成功地抱得美人归,并玩起金屋藏娇的把戏。这白宁生性风情,却非无情无义之辈,心中一直觉得愧对表姐。然而,这只限于一时感触而已,当一对男女如胶似漆的时候,和盘托出事情的始末,甚至引身而退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正当白宁浸泡在甜蜜与背叛的矛盾中的时候,丈夫有外遇的事被怀孕的杜太太察觉了。杜太太本性敦厚,虽然委屈痛苦,却希望丈夫念及夫妻情分,鸟倦知还。
然而,好事必定多磨,越隐藏的秘密越会在不可预知的情况下呈现在他们面前——复活节假期,杜父狠心违背带太太和儿子到新加坡游玩的约定,却带了白宁到巴黎散心。三天后,二人尽兴而归,嘻嘻哈哈地相搂着下机走出闸门之时,正巧被同时回港的太太和儿子碰个正着!杜太太当场呆若木鸡,半晌,尖叫一声,疯了似的向机场外跑去。白宁大惊失色,连忙追上前去。杜父一时反应不过来,和十四岁的杜淮傻蛋似的杵在机场大门处。
就在杜太太狂奔进马路之际,一辆私家车飞驰而至。随着一声尖利的车鸣,眼看就要撞在她的身上。紧跟而来的白宁飞身扑上前搂住社太太滚了几圈,险是避过了,然而,白宁的额头却狠狠地碰撞在路边的水泥花基上,顷刻血流如注。
五天后,昏迷的白宁终于醒转。这场意外并未损伤她的美貌风情、机敏才智,却让她偏偏遗忘了与杜父有过一段绮情的记忆,甚至对其异常排斥。杜太太惊诧之余,猛然惊觉表妹十分凄凉,经过一段时间的剧烈思想斗争,终于开口叫丈夫把白宁接进杜家共侍丈夫。然而,此时的白宁,却顶着一副傲骨,坚决不接受杜父的约会,更别提要住进杜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