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不是日益壮大的汪氏,而是我有这样的儿子。”
汪明翰坐在离他最远的一把椅子上,温柔的望着他。这半个月来儿子的挣扎和无奈,他当然看在眼里,虽然他明明知道儿子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有可能让汪氏几十年的基业被撼动,可是他没有给他施压,因为他相信儿子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汪子凯握紧拳头什么都不说,这句话无疑给了他更重的负担,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你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将公司全权交到你手中,那个时候我对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你说按照自己的判断,放手去做!”他咬咬牙,生硬的回答。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按照他所看到的、学到的,按照他认为对公司最有利的判断去做,他成功的让汪氏的股票在纽约上市,规模比汪明翰主事时扩大了近一倍。
“你还记得。”汪明翰宽慰的点头,六,七年前的话了,他竟还记得一字不差。
“你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得。”
看着父亲不住点头的样子,汪子凯放软语气,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老了,两鬓已经全部花白。
“可是这次你错了!”
汪子凯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惟一一个说他选错的人,竟然是父亲!他以为——
“你以为我会乐意看到你这样的选择吗?”对上儿子瞠目的表情,汪明翰笑了。“我的儿子为了家族事业准备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你以为看到你这张憔悴的脸,做父母的会高兴吗?”
汪子凯呆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这样说,他以为——他的选择是所有人乐见的,甚至连莫橘希都支持,虽然支持得心力交瘁。
“孩子!人生就一次,虽然很多事情可以重新来过,结了婚的夫妻没感情可以离婚,失败的事业可以从头再来,反目成仇的敌人也有冰释前嫌的一天!但是,同样也有很多东西错过了就不能挽回,比如你爱的那个女孩,和爱你的那个女孩。”
“爸!”
汪子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父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似乎明白了,却又不敢相信。
“现在才叫我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以为我会在意那百分之四十的收益?也许是我这个父亲做得不够好,让你误以为我在意利益比你多,但其实你错了,我在意你的幸福远比集团的利益多,百分之四十的收益算什么?全体股东的反对算什么?大不了总经理你不做了,大不了我们汪家的龙头位子让给别人,风水轮流转,我就不相信凭我汪明翰的儿子,再过个六、七年会打不出一片更好的江山来!”
“爸!”
汪子凯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拥住案亲,从他十五岁进公司正式实习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和父亲有过亲密举动,可这一次,他控制不了自己。
“能听你这么感动的喊一声爸,就算再损失个百分之四十,我也知足了!”
紧紧拥着儿子,重重拍他的肩膀,汪明翰的眼里闪着泪光。
“新郎该进场了……”
司仪开门进来却发现新郎和父亲拥抱的场面,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这种感人不舍的桥段不都该由新娘和家人上演吗?
“去吧!大声的说出你的选择,别失了我们汪家人的风度!”
大掌一拍儿子的肩膀,汪明翰低头让儿子先走,他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老泪纵横的样子。
第九章
“这里是?”
邱子墨迟疑的问身前的莫橘希,他不明白她要自己陪她来这里做什么,一家育幼院?
“你不是总说我有心结解不开吗?就是这里!”
她径自穿过那高耸的钟楼拱门,进入钟楼后被高大的法国梧桐遮荫的庭院。
“橘希——”
她的神色不对,瘦削的肩膀即使绷得再紧,也止不住微微的发抖。
“来吧!现在我要解开它!”
莫橘希轻声呢喃,这句话像在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邱子墨无言跟了进去,常年被大树遮荫的庭院有些阴冷,午后的阳光勉强从枝哑间穿射下来,在脚下铺成斑斑光点,定了大约几十米,前方出现一个小楼,看起来年代已经相当久远了。
正当他皱眉打量的时候,莫橘希停住了,停在那长长的走廊阶梯口。
“这里——对我来说,是个恶梦!”
长长的白色走廊,空荡荡的延伸下去,走在上面木质的地板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被死寂的空气传得好远……
她闭起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好紧、好紧。
邱子墨看着她僵硬的背影,看她深深吸气又吐气,看她仿佛在挣扎该不该跨进去,虽然他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恶梦,但是他不忍看她这副模样,今天的她,不该再承受更多痛苦了。
“橘希,我们走吧,去别的地方,随便什么能让你感觉好受点的地方,或者如果你真的那么痛苦,我愿意带你去教堂,帮你把汪子凯从教堂里揪出来!”
是的!如果她真的这么痛苦,他可以的。
“子墨,谢谢你!这一生如果有什么是我必须承受的,或许就是因为我欠了你太多!”
“橘希!”
“我是心甘情愿让他去的,你放心!”
回头浅浅抿出一丝笑容,莫橘希咬咬牙迈出脚步踏上阶梯,看她一步一步走进那白色的走廊,他终于知道,也许此时比汪于凯更让她痛苦的,是和这地方有关的回忆。
他一直知道她的心底深处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因为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愿意和异性说话。她长得很漂亮,可追求她的男人总是不到两天就败下阵来,对着一个一言不语总是与人保持距离的女生,任何男人都会束手无策。
他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使她开口对他说第一句话,他还记得她说,“你够坚强,我这样的拒绝都无法让你退缩,那你有什么难关是克服不了的?”
那一刻他爱上了这个女孩,从最初的好奇和不甘心,突然转变为强烈的爱,因为在她眼里他足够坚强,而在他眼里,她脆弱得一场胡涂,因为脆弱怕受伤害,所以用冷漠把自己伪装起来,不让人靠近。
之后,又用了几乎两年的时间,他们才算正式步上男女朋友的阶段。
“这里!”莫橘希停在走廊尽头的一扇木门前,低低的吐出两个宇。
邱子墨从回忆里回神,看她颤巍巍的推开那扇门,这房间似乎许多年没有人住了,灰尘在空气中飘浮,房里有一张窄窄的单人床,角落立着一个油漆斑驳、原本该是白色的大衣柜,时间在这房间里的痕迹无处不在。
“还记得你数落我说,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走的时候,我为了进LAA公司甚至没有去送她。你说很多事情发生是没有预警的,不接受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我根本没得选择!”
“橘希!”邱子墨担心的望着她,她盯着那张床的目光让人心疼。
“不是我不想,而是不敢!”
他听胡涂了。
“我那时才十岁,四岁的时候,妈妈说要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却将我独自一人留在刚才那个钟楼的拱门下便走了。”
“橘希——”他不想听了,她脸上明明是笑的表情,可眼神却是冰冷的。
“我没事,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回头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莫橘希走到窗户边推开尘封多年的玻璃窗。
“是嬷嬷领我进门的,这里有食物、有温暖的房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在那之前,我度过了愉快的童年。因为我有气喘,所以没有家庭愿意领养,因此一待就是六年,成了育幼院最大的孩子,我帮嬷嬷照顾那些被抛弃的孩子。每年春天我的气喘都会发作,严重时必须卧床,我时常趴在这扇窗户上看着远处林荫下下时走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