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沉默,他们兄妹已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必秋水紧紧抱住女儿,她的痛苦比任何人都深。
“报应!报应!狐狸精种下的恶因,如今终于开花结果,报应在下一代的身上,要是芙亚再生个小宝宝,真不知该要他叫拓尔爸爸,还是舅舅好呢?哈哈……”
拓尔失魂落魄地放开她的手,空洞的眸子再也无法表达任何情感。
“来呀,芙亚,大妈帮你作主,让你风风光光嫁给你的亲哥哥。”欧拉夫人紧咬住众人心头的痛,穷追猛打。别人不给她好日子过,她也不让大家好过。
“她和拓尔不是亲兄妹!”门口忽然响起一道细柔的声音。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只见一位美艳非凡的金发尤物站在那儿,她那雍容华贵的容貌和气质,世上极为少见。
“艾薇拉姑姑!”拓尔自然而然投向艾薇拉的怀抱。
“拓尔。”艾薇拉紧紧抱住拓尔,美艳的脸孔流露出母性的慈爱。
“艾薇拉,你刚刚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欧拉夫人气冲冲地质问。
艾薇拉定定望着欧拉夫人。“欧拉,你应该还记得,拓尔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这句话宛如一枚威力的炸药,众人一听,嘴巴全张了开来,久久无法合拢。
最惊讶的人莫过于拓尔,他离开艾薇拉的拥抱,狐疑地看看母亲,然后又看看一脸坚定的姑姑,狂乱的云层又往他心头聚拢,如果欧拉不是他的母亲,那么,他的亲生母亲又是谁?
“哼,没错。”事到如今,欧拉夫人只好大方的承认:“拓尔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是我老公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野种!”
“拓尔不是哥哥的孩子。”艾薇拉扇扇密睫,坚定地说。四十六岁的她仍然有股少女的纯美,她那双蓝色大眼仿佛蕴藏了无数秘密,像浩瀚星空般神秘、迷人。
“怎么可能?”欧拉夫人不屑地撇撇嘴,“他身上明明有奥丁家的胎记,想赖都赖不掉。”
“拓尔身上的确流有奥丁家的血液……”艾薇拉瞥了拓尔一眼,她咬咬唇,终于说出埋藏了三十年的秘密:“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仆人们再也忍不住,纷纷掩住嘴,窃窃私浯。唯有年老的爱德华忠心耿耿地站在艾薇拉身后,仿佛早就知道这个惊人的秘密。
“姑姑!真的吗?你真的是我妈妈?”拓尔震惊地握住艾薇拉的手,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倘若这个梦是真的,那就太美妙了。
“孩子,对不起。”艾薇拉伏在拓尔胸前哭了起来。“当年我只有十六岁,哥哥说我年纪还小,不应太早作决定,所以他安排我到巴黎住了一年,让我在那里生产休养。之后他带着刚出生的你回到挪威,让别人以为你是他的儿子。”
“这么说,你真是我妈妈了!”拓尔惊喜万分,他捧起艾薇拉的脸孔,兴奋地问:“我爸爸呢?我爸爸是谁?他在哪里?”
“他……”艾薇拉似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克服了心理障碍,轻轻附在拓尔耳衅低语:“你父亲从不曾离开你,他一直在你身旁照顾你。”
拓尔纳闷地抬头,眼光与静静站在艾薇拉身后的爱德华相遇,心头猛然一震。
从小到大,唯有爱德华一直守在他身旁,难道是他?
拓尔以眼光询问艾薇拉,母子连心,艾薇拉懂他在问什么,轻轻点了个头。
当年两人因为朝夕相处,滋生出爱意,有一次两人到后山骑马,艾微拉不小心扭伤了脚,爱德华抱她到山中的小木屋休息,两人情不自禁,发生了亲密的关系。
这段孽缘终因时间流转而消逝,后来她结识一位中东王子,两人陷入热恋,她在祝福声中远嫁中东成为王妃。爱德华则继续留在奥丁家,默默照顾孩子,终生未娶。
她原以为这段青涩的爱情会永远埋在心底,想不到,还是被掀了出来……
托尔正想唤爱德华,爱德华却悄悄走了出去。
“哼,奥丁家男男女女全都一个样,到处跟人生了一大堆私生子!”欧拉夫人见关秋水和艾薇拉都有子女,不禁妒火中烧,同时,她也有几分恐惧。
如今拓尔已经知道她不是他的生母,不知会如何跟她算谋害老拓尔的帐。
“这种肮脏粗俗的地方我一分钟都待不住,我要回奥斯陆去,你们谁都别拦我!”她凶狠地瞪着大家,仿佛每个人都和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没有人拦她。
拓尔轻叹,他看到的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妇,一个在虚名与嫉妒中打转,找不到出口的可怜人。
“你就这样放过她?她总共杀了六个人呢。”芙亚跑到拓尔身旁,不解地问。
“她已经得到了制裁。她这一生部活在她自己亲手筑起的心牢中,被嫉妒、怨恨、孤单、恐惧所包围,永无解月兑之日。
你说,她是不是已经受到了最残酷的刑罚?”
芙亚嘟嘟唇,冷哼一声,双臂却不由自主攀上他的颈子。
“奥丁伯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我不过犯了小小的错,你就一副非把我赶尽杀绝的模样。欧拉夫人不但活活打死了一名女佣,还害死船上所有人,你却大发慈悲、满口道理,我真好奇,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
“奥丁女伯爵,是你改变了我,是爱情改变了我。”拓尔搂紧她,柔情万千地说:“爱令我更能体谅别人的不幸,我多么希望每个人都有人爱,同时,也深深爱着别人……就像我一样。”
芙亚哑口无言。她含情脉脉地凝睇拓尔,对他的爱,分分秒秒都在滋长。
拓尔吻住她微微轻启的双唇,温柔汲取她口中的甜蜜。他明白,自己再也离不开她了。
沉浸在爱情中的人儿浑然忘我地拥吻,仿佛这世界只有他们俩……
秋天的最后一天,奥丁神堡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葬礼。
萧瑟的墓园中挤满前来致哀的亲友,栖身海底二十几年的白骨终于入土为安,老拓尔的灵魂也永远安息了。
葬礼结束后,宾客陆续离去,关秋水一直站在华美的新坟前,动也不动一下。
拓尔和芙亚研究后,把那封泛黄的情书和录音带交给关秋水,他们一致认为,关秋水就是那位“神秘的爱人”,是老拓尔至死还深深爱着的情人。
必秋水看完信后,把自己锁在房中,哭了好几天。
原来,他并没有遗弃她,二十几年来的怨与恨、痴与傻,竟然只是一场虚空。
如今,她念念难忘的人正躺在冰冷的地底,泥土埋葬了他的棺木,也埋尽了她执着不放的爱恨情仇,她感到自己生命中某些东西正悄悄消逝,某些感情正渐渐滋长……
芙亚走到母亲身旁。“妈,风太大了,别再看了,我们回去吧。”
“让我再陪他一会儿,毕竟,他是因我而死的。”关秋水凄凉地说道。
“他不是因你而死,他是被他自己害死的。”
芙亚冲口而出。“如果他不那么风流,如果他处理事情不那么强硬草率,如果他能多提防人心一点,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悲剧。”积郁在她心中的情绪一古脑儿宣泄出来了,兜了一圈,原来她调查的是自己的父亲。
她对从不会见过面的父亲有股极为强烈的爱,也有强烈的不满。
“请你不要如此批评他,毕竟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关秋水瞪了芙亚一眼。“而且,我也参与了他所犯的错。”唉,奥丁家的人,似乎个个都是爱恨鲜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