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一致认为是船只误触礁,才会造成右侧破损、迅速进水。拓尔却认为这种说法侮辱了船上那五名世界顶尖的水手,坚决否定这个推论。
芙亚已研究过挪威专家们所提供的各种资料与测试报告,但在尚未亲自下海勘察之前,她不想妄下定论。不过,从这些华贵的用品中,她倒可以确定拓尔的父亲相当注重生活上的享受,纵然在海上,二十三年前他所使用的器皿,比起今日有钱人家丝毫不逊色。
遗物中除了名贵的用品,还有娱乐设施:一把琴弦已锈的吉他、一支古维京人吹奏的角管,还有一台和电脑差不多大的录放音机。
在这琳琅满目的遗物中,有件精美的首饰盒勾起芙亚的兴趣。当她的手再度捧起那只雕着闪电和神只的木盒时,久违的阳光突然拨开厚重的云层,笑盈盈地洒落人间。
芙亚的心蓦然一震,她抬眼看看明朗剔透的阳光,微笑自嘴角蔓延到眼里。
“这是个好预兆。”她望着手中的木盒,惊喜地大叫:“答案一定在这个盒子里!”
这是一只华美的橡木盒,盒身带有树瘤纹路,一涡一涡,仿佛漩涡。盒子长宽约为十寸,略呈长方形。盒身两侧各有一道铜链,两条链子横绕盒盖,扣在两侧的闪电形状铰钩上。
盒面的雕工错综复杂,一株树荫如伞的大树高高擎起,大树上方各刻了两位身形壮硕的古战士,芙亚当然知道,手拿铁槌、头顶闪电的男子就是北欧神话中的雷神拓尔;左右肩膀上各停着一只乌鸦的神祗,则是北欧的众神之王——奥丁。
奥丁家族以古神只命名,这只首饰盒应该代表了某种程度的意义。
她打开盒盖,只见里面平铺一条蓝钻项链和一对耳环。由于盒子上了防水漆,经过专家洗涤后,盒身和钻石首饰都恢复了炫目的光华。
芙亚目不转睛地审视手中这只橡木盒,心头哽着怪异的感觉:她总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凝眉苦思,千头万绪的脑海有个模糊的光点飞来飞去……
“小姐!”
突米的声响吓走了呼之欲出的答案,芙亚恼怒地抬头,却见老管家慈祥的笑脸。“小姐,我给你送下午茶来了。”
“谢谢你,爱德华。”任芙亚有再多的气,都发不出来,人家可是好心给她送午茶来耶。
他连托盘一起放到桌上,免得影响芙亚工作。
“哇,是英式松饼耶。”芙亚定眼一看,忘情地叫了出来,连忙切了一块送进嘴巴。
“主人怕你不习惯挪威的饮食,特地命令厨子做的,连女乃茶都按照英国人的方式烹煮。”爱德华答道。
芙亚一听差点噎死,她边拍胸口、边灌女乃茶,折腾了一会儿才开得了口:“爱德华,你心地真好,我知道是你安排的,不是那个冷血……”她摇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不,不是我……”爱德华满脸尴尬,急忙否认。
“有你这种忠心耿耿、善解人意的管家是他的福气。”
“不,小姐,你误会了,的确是主人……”
“唉,你不必再替地说话,我什么都明白。”芙亚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她见老管家还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连忙招呼道:“你坐下来嘛,反正那个人又不在,不必太拘谨,坐,坐!”
爱德华也想和她聊天,便大大方方坐下来。
芙亚眼角突然瞄到橡木盒,迷惑的感觉又浮上心头。“爱德华,你在奥丁家工作多久了?”
“久了,至少超过半个世纪。”他笑笑。
“半个世纪?”芙亚瞠目。
“嗯。”爱德华略显骄傲地道:“正确说来该是五十二年,我十八岁那年就来到奥丁神堡。”
“这么说,奥丁家所有大大小小的事你比谁都明白了?”芙亚兴奋地问。
她有个感觉,她一定可以从爱德华身上挖掘出她亟欲解开的谜团。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服侍过四位奥丁伯爵呢。”
“挪威已经没有贵族了。”
芙亚知道自己不该和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抬扛,可她就是忍不住要提醒他。
“小姐,奥丁家族永远都是天生的贵族,他们配得上这个头衔。”爱德华严肃地驳斥。“法律可以禁止任何爵位制度,却无法禁止奥丁家族高贵的血脉流传。”
“话是没错,不过,拓尔在正式文件上署名为伯爵总是不妥。”
“这个习惯在奥丁家族已经流传数百年之久,一时之间也改不了,因此才会一代一代的沿用下来。”
“什么?改了一百七十几年还改不掉?奥丁家的人果然高贵。”芙亚忍不住挖苦。
“反正,历任奥丁伯爵都相当有主见,他们不太在意别人的抨击和批评。”
“是啊,从拓尔的作风就看得出来。”芙亚冷笑。
扁从拓尔丢下所有宾客,一走了之的作风来看,就知道他是那种狂妄又自大,丝毫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人。
爱德华以一种饶富兴味的眼光端详芙亚,微微上弯的嘴角抿着一抹淡淡的笑。
“算了,你当代没讲过这些话吧。”芙亚体贴地道,她可不想让爱德华感到为难。“对了,拓尔的母亲是不是改嫁了?”她的眼光转回首饰盒上面,反射性地问。
她详细研读过龙船出事的资料,奥丁家族中每位长子都取名为拓尔,拓尔的父亲也是家族长子,所以也叫拓尔。
老拓尔驾船出事身亡,死时四十岁,当年的拓尔也只有七岁,因此他对父亲特别怀念,发誓要找出龙船失事原因。
芙亚住进奥丁神堡已有四天,从不曾见过拓尔的母亲,才会直觉地认为她已改嫁。毕竟,都已经二十三年了。
爱德华犹算英挺的脸孔先是僵凝一阵,继而露出爽朗的笑容,只差没哈哈大笑起来:“欧拉夫人永远不会改嫁。”他简单地说,澄蓝双眸炯炯发亮。
“为什么不会呢?”芙亚心头一震。
今她震惊的不是爱德华的反应,而是他爽朗大笑时,丰润的下巴收缩成又尖又削的模样。这爽俊的笑容,这削尖的下巴仿佛在哪里看过,感觉好熟悉。
“小姐,如果你是挪威人,你就不会这么问了。”老管家用手帕拭拭眼角笑出来的泪。
“哦?”
“欧拉夫人不但是一位著名的大学教授,也是知名的两性关系作家,更是所有挪威妇女心口中的最佳婚姻顾问,她会有今日的成就,一半源于她自身的努力,一半源自她有一桩受人羡慕、称赞的成功婚姻。”
“但是,这些都不代表她不能改嫁啊,毕竟,死者已矣,老拓尔已经死了这么久。”芙亚不明白。
“小姐,你年纪太轻,不会明白。”爱德华摇摇手,叹息似地说:“欧拉夫人在全国妇女心中的形象已经接近圣人的地位,她和老爷圆满的婚姻也成为大家追求理想娇姻关系的激励,虽然老爷已经逝世二十三年,挪威民众对这段神圣美满的婚姻记忆犹新。
由于老爷生前是位国会议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奥斯陆,和首都关系十分密切,因此奥斯陆每年都会为老爷举行追思会,欧拉夫人每年都会在追思会上发表演讲,表达她对亡夫的怀念及永生不渝的爱意,她的演讲总会感动千千万万人,追思会一过,致意的信函像雪片般飞来,邮局还得加派专车才送得完。”
爱德华兴致勃勃地讲完后,唇角露出一抹颇值玩味的笑。
“喔,这么伟大!?听起来好像挪威全国人民的婚姻幸福,完全系在拓尔父母的身上,万一哪天欧拉夫人忽然谈起恋爱,来段黄昏之恋,挪威全国不就陷入浩劫了?”芙亚知道自己听完这段感人的婚姻后,就算不感动得涕泪交加,至少也应该肃然起敬,可,不知怎地,酸溜溜的话却流利地滑出口来,想拦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