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雨萍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宇峻?他……就是那个宇峻,每次萧昕送来纸卡的主人?
听得雨萍的细微惊呼,严宇峻倒是不明所以的看向了握紧纸卡的雨萍。
“……你……认识此紫?或是……”他哪里写的不对吗?为什么这位老板娘一接过纸卡,便显得如此惊讶?
“喔……不是不是,我不认识她。”尴尬地咬了下唇,“只是,我认得……认得这个字迹的主人……”
字迹的主人?那无庸置疑的,就是他本人呀!大概因为他常订花吧!让萧昕带来的纸卡不下数十张就算老板娘每次都只是匆匆一瞥,迟早也会熟识。
“你的字相当漂亮、豪放且潇洒……而且文采又绝佳……雨萍露出了有史以来最多的笑容,那是一种赞赏的笔容。“我一直很难想象有人能同时拥有这两种特质。”
“哦?哪种特质质?”他自己倒不知道。“指豪放不羁又加温柔多情吗?”
“呵呵……嗯。”雨萍笑得更开了,宛似春风满人间,处处生暖意,“不过,也不完全是啦……”
嗯,又不完全是?这个老板娘到底是在说什么呀?严宇峻感到有点莞尔的轻松。
“其实,字体豪放,不等于人不多情。”严宇峻倒是提出了与雨萍不一样的见解。“两种特质汇集在同一人身上,我想不足为奇。”
“不。”雨萍回答的斩钉截铁,“字体豪放冰冷,空有文采,却传不到柔情。”
什么?!
一丝惊讶闪过了严宇峻的脸庞。
她说……他的字体冰冷,且毫无情感可言?她是这个意思吗?她言下之意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丰富的辞藻、这动人的诗句,不知多少女人为此倾倒,而这一间花店老板娘竟然称之为……空有文采却传不到柔情?!
“我说错了吗?”雨萍定定地回视看着她的严宇峻。
“你认为你说的是正确的吗?”严宇峻微挑起眉,看着眼前这个挺自以为是的女人。
“正不正确,要问你才知道。”她在做什么?!“问你的心,是否冰冷而不让人接近?问你的心,是不是真的对这些女人有柔情?”
他总不至于连自己都不知道吧?!
微皱眉,眼前男子算是先知先觉之辈,该不会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过度坚强,以致于冰冷了自己的心。他……该不会还想佯装下去吧?
嗯?糟糕!她是不是太多话了?这种话是不是不该说呢?
没人教过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只是说实话罢了……但是看着他的脸孔,她铁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如果我说错话,那先说声对不起了。”雨萍连忙把手上的纸卡收起。“时间和地点还是老样子吗?”
“……”严宇峻不做回答,他依旧在沉思中。
这个女人,竟可以自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脸庞,面无表情地跟他说话,而且还要他问问自己的心,他是不是冰冷而不让人接近?
是,他从小到大,谁能让他信任?环境不让他信任、亲戚不能让他信任,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能让他信任,他到底能信任什么?
信任了就会得到万劫不复的下场,这是一直以所秉持的正确信念,因为他看够了、也经历够了。
而对于那些女人?她们的甜言软语和柔软身躯,是他暂时休息的地方,他是一个男人,当然需要一些生理发泄的管道,他对她们一向一视同仁,从不会对谁偏爱,他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就单凭一张纸卡,这个女人就可以道出他的私密?!
“先生?”雨萍再轻唤了声,“地点和时间还是老样子吗?”
“什么是老样子?”严宇峻终于愿意开口,但眼神依旧凝视着雨萍。
“七点,K饭店。”雨萍并不逃避他的注视,以一双深黑眼瞳回视着他。
“不……今天送到……旅馆吧……我记得是五O六号房。”来台湾就是为了她呀……“给何此紫小姐。”
雨萍颌首以手比示OK后,便走向冰矿立即动手挑拣花材,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她得早点把花包好,才来得及在六点之前送达。
走了。严宇峻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这一方……如此宁静天地。
像是有点不舍似的,严宇峻走得特别缓慢,甚至还停下了脚步,凝望着周遭一切景物,然后还闭上眼专心倾听这悠扬乐音,呼吸着淡淡花香。
这个地方……真的令他喜爱……除了那个过于细腻的老板娘之外。
“如果你喜欢,”他身后突然扬起了温柔的嗓音。“欢迎你随时过来。”
严宇峻微回首十五度,瞥见冰橱前的雨萍,但他的双眼透出一丝强烈的狐疑。
“你随时来,我会随时为你烹煮上一杯咖啡。”
迥异于过去的自己,她不由自主地开了口?!“只要你需要宁静,欢迎你随时过来。”
他……需要宁静?!
严宇峻半转过身子,带着疑惑、诧异的眼神看着正在拣花的雨萍,她站在冰橱面前,正不解自己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她要的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宁静,怎么会跟一个陌生又危险的人开口呢?!
“你认为我需要宁静的地方?”严宇峻嘴角上扬,带着高度的玩味,“而且,你这个地方可以让我得到宁静?”
好可悲的人呀……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要让坚强支撑着其实痛苦的自己?!有此事情看淡了、看开了,不是会海阔天空吗?但究竟为什么自己到现在还不醒悟呢?
一发子弹、一柄匕首,就可以解决掉一个人的性命,人命与自然比起来,是那么微不足道、只不过在顷刻之间尔尔,他何必让自己活得那么痛苦、那么局限、那么悲伤呢?
“你认为呢?你自己最清楚自己需不需要偶尔的片刻宁静。”无意识的走向严宇峻,“而且事实证明,这片天地,可以给你宁静……而且,已经给了。”
“……你……”怎么会有……这样奇特的女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你真的认为这样子的花店,就足以沉淀我的心灵!”
“可以的。”她再度自信的答道,“因为我就是这样平静下来。”
她这一个满是血腥的女人,都足以沉静的地方,眼前的男人又怎么不可以呢?心静一切就静,他太过执着,才会过得如此痛苦!
严宇峻低首与雨萍互望着,然后他轻轻点了头,不再多说一句话的离去。
怎么了?!你是怎么了?雨萍蹙起眉,有点不安的走回冰橱前。
她为什么会对这一个陌生人如此呢?明明在他身上闻到了极端危险的味道,她竟然还跟他攀谈,最后……还欢迎他随时过来店里面坐?!
她只是很惊讶,纸卡的字是他写的……那个飞舞着字、雕饰着文采、叫宇峻的人……虽然说心里有那么一丝好奇,想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不过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上。
他的冰冷其来有自,他像只有着内伤的万兽之王,继续前进着、攻城掠地,展现他的雄才大略、威严气势,就是不肯正视自己内心所受的伤、不肯为这点伤停留。
王,总是孤独而寂寞的。
她想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所以才会有一份特殊的感觉吧。
想救赎他的感觉吗?
雨萍摇了摇头,不,她不知道,她只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因而兴起一股同情之心吧。
至于这么做是对是错,就留待日后再论吧。
第三章
八里。
偏僻的郊外,在夜晚里看起来阴风惨惨,但是在山谷的崖边,却有着一幢富丽堂皇的别墅,正点着满室灯火,为深黑暗夜带来了一丝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