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惟一可行之法,若夫君另有更好解决之道,我马上让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
易水寒当场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脸色闪过一阵青白,难看万分,咬牙瞪视着面前的丽人儿,硬是吐不出一个字反驳。
是的,他不能。他懊恼愤恨地想,该死的不能!
他并无更好解决方法,他苦思良久,仍是毫无所获——
他直视着她晶莹的眸,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
“呵,夫人这话说得真好呀。”
清亮带着笑意的娇嗓自两人身后传来,风萧萧回首一望,只见一位紫衣翩然的美艳妇
人,手里绣扇轻晃,风情万种地踏着优雅莲步,缓缓朝前而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为数可观
的织工,身侧是昨日方初见的穆真。
“你们……”易水寒脸色不善地瞪视来人。
“嗳,用不着对我们扳起脸孔,夫人之言极有道理可不是?”凤姐儿抿着嘴笑,似是
为他方才的无言以对取笑着。
语毕,步至风萧萧面前,福了一福,道:“见过夫人,我是这工坊的负责人,府里头
上下都喊我凤姐儿。”
“凤姐儿不必多礼。”风萧萧看着面前的美妇,微微一笑。
“看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穆真望着小厮将最后的布匹搬入楼内。
凤姐儿挑起一双丹凤眼儿,朝他瞧去,低声道:“这事儿你也有分吧?这也是你要我
召集所有人员的原因?”
“嗳,凤姐儿说差了,这全是劳烦夫人才得以完成。”穆真脸色不改,轻笑道。
“随你怎么说吧。”她不再争辩,随后走上前,对着脸色仍是阴晴不定的易水寒,似
是谓叹又似劝说地道:“主子,你娶了个好媳妇儿;听我一句,好好的抓紧,别把她推远
了,否则到时即使伸长手,用尽全力也要不回了。”
易水寒只是沉着脸,再度沉默以对。
不可能,他恨她,他是恨她的……
第六章
凤姐儿难得正经地说完,便不再理会他,转身视着甫运入楼内的各项物品。
“这……全是上好的料子……”青葱玉手一一抚过所有生丝原料、成品或是成半品,
红艳艳的唇瓣忍不住渐渐上扬,一股自信和斗志缓缓升起,“好!有这些东西,咱们补救
有望了,这都多亏了夫人。”
风萧萧一贯温婉地轻轻摇首,“我也只能做到如此。”
忽地,凤姐儿眯起眼,瞧见了堆放在角落、不甚起眼的一叠布匹。
走近细看,不由得惊艳地娇呼出口:“这……太美了!”
那叠崭新未动、整整齐齐叠放着的锦布,皆以红色系布料为主,如:水红、绛红、绛
紫等色,而其上之花纹更为鲜艳壮观;有双鱼、云纹、花纹等图样,皆精致而华丽,再如
何不长眼,也瞧得出这制造者超凡绝伦的绣功,令人一眼望之便爱不释手;虽尚未完成,
但已可想见这匹锦布新款推出后将会造成的轰动。
“这是……”凤姐儿讶然而问,抱着布匹的柔夷几乎微微发颤。
世上竟有这样的绣织人材!她非得见识见识不可,最好还能将他网罗进工坊里……
“是我所做。”风萧萧浅笑,轻柔的嗓音却引起所有人的一阵骚动鼓噪,众人皆不敢
置信地倒抽口气,甚至在旁的易水寒也惊异地挑起眉。
“是……是夫人……”凤姐儿愕然地连话都说不全。
“是的,是我。”风萧萧不明白众人的震惊为何故,脸色不改地走上前,接过她手里
的锦布,素手轻轻抚上那曾经熟悉,如今又显得陌生的绣图花样,低语:“此为双鱼纹锦,
紫绛底,中间为团纹,用红黄色组成双鱼纹;这一块是花纹锦,黄底,线色花纹;下方这
匹为云纹锦,浅黄底,用蓝黄线交织成黄金色,透出云纹;最后是彼纹锦,底为黄红线交
织,透出皂绿双重彼纹——”
她一口气解说完每一匹锦布的绣织技术,众人只是愣愣地听着,尚未回过神来;风萧
萧轻轻收拢手中的锦布,又轻叹口气:“这本是我研发创新而出的各式绣织,本欲完成后
让爹爹应用推新,只是……”话至此,她哀伤地咬住唇。
只是最后没能完成,易水寒便找上门来。
她苦涩地扬起唇,当爹爹惊觉风家的丝织工坊被人于暗处悄悄打击后,生意便开始一
落千丈,不是布匹莫名被退回,便是账款方面出了问题。
她急欲挽回风家已逐渐流失的老顾客,才拚命研发新绣织,企图扭转当时窘困的局面,
岂料,仍是晚了一步——
她环视着四周众多的半成品和已完成的布匹,之所以会有这样多完整如新的存货,也
是当时纷纷遭退货之故,还有这些未完成的新款绣织……
如今,这些当初因夫君挟恨报复反击而存留下来的绣品,现下却反而帮了他一把,她
懊是觉得讽刺,还是可笑?
凤姐儿眨着眼,由初时的震撼回过神来,激越地抓住她的手,“这……夫人,你真是
咱们的福星啊!相信我,咱们定能度过这回的危机。”
说着,回身朝背后等候已久的织工们喊着:“各位,可都准备好了?这一开工,就得
不眠不休,直至完成为止啊。”
“自然!这几日在家中已休息够了。”
“说得是呀,咱们拚上这条命,也要将它完成啊!”
数百名织工异口同声、斗志高昂地回应着,阵容声势非凡浩大;风萧萧见着此状,不
由得为他们的团结坚强的毅力动容得眼眶泛湿。
她握了握粉拳,也朝前一步,轻声却十分坚定地道:“我也加入。”
“这……但夫人,你身份尊贵,怎可如我们一般做着粗活?”凤姐儿因她这句话而更
加对她赞赏有加而另眼相看,但仍是迟疑地开了口。
风萧萧粉色唇瓣漾着无比美丽的笑意,缓缓摇着首,“莫忘,你既称我一声夫人,我
便是这易家的一分子;如今遭受困境,我怎能安逸在旁袖手旁观?”说着,扬高手里鲜丽
的绫锦绣布,“况且这既由我而制,便让我将它完成,我相信这对咱们工坊定有助益,不
是么?”
话落,她扫视面前这群斗志高昂的织工们,讶然且感动地发现其中好些人身上还带着
上回未愈的伤。
“大家都这样努力,相信咱们定能顺利完工的。”她动容地答。
“想必夫人你势必需要染料,咱们后方的园里种植了专司提取色料的植物,不论是红
花、苏木、或是茜草,一应俱全!”凤姐儿愉悦地笑着,而后轻快地一拍掌:“各位,干
活儿吧!”
一声令下,众织工一哄而散,熟练而快速地各就各位,顿时人声扰嚷,气氛热络忙碌
起来;风萧萧也加入其中,热心亲切而不摆架子的作风本已颇得人心,再加上于当时火场
中的英勇表现和当机立断的领导众人救火有方,已使得易府上上下下,每一个原先对这位
唉入门的夫人有猜忌心结的人们全都敞开了心胸,真心且欢欣地接纳她,并打从心底的尊
敬着。
自始至终,易水寒只是在旁冷眼瞧着。
望着她穿梭其中的忙碌模样,绝美清艳的脸儿益发晶亮,他心中激起的莫名情感也愈
加翻腾。她是那样的认真而融入,为了他,为了整个易府在努力着。
难道她不恨吗?恨他无情而冷漠的对待,恨他加诸在她身上种种迁怒和不公……为何,
仍是那样的顺从?
他就这样直挺挺地站着,望着她即使于人群中,仍是美丽耀眼的纤影,久久无法言语。
是的,他只能看。
毫无插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