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考你!可以吃却不可以爬的山是什么山?”
“元本山。”季慕飞又轻易地赢得了一局,弄得小盼盼极不甘心地又缠着他问下去。
“考考你,什么东西明明很高,却……”
“盼盼,你玩够了没有,”璩采睛端着一盘什锦水果走出了厨房,板着脸轻声斥喝着小盼盼,“你再这么不乖,缠着季爸爸不放,妈咪以后不准你看“一休和尚”啰!”
小盼盼小嘴一扁,老大不开心的爬下了季慕飞的腿,一脸委屈的抱着芭比女圭女圭,怏怏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大门,盯着贴满五彩缤纷卡通图案的墙壁,开始嘟着嘴生起闷气了。
“我去看看她好了。”季慕飞不放心的正欲起身前往安抚小盼盼。
“别管她!”璩采晴轻声阻止他,“她就是这个拗脾气,一会儿就好,你要是愈理她,她就会愈搞怪拿乔,没个分寸!”放下水果切盘后,一嘴妈妈经的她,也跟着笑语盈盈地坐在雷修奇身旁。
雷修奇望着季慕飞脸上的那抹不豫之色,轻轻扬嘴一笑,“小季,别把盼盼放在心上,她呀!正值最欢喜和父母闹瞥扭的叛逆期,每天都要使使小性子,跟我们玩个十来分钟的闷骚游戏,然后,又雨过天青地缠着我们跟她玩动动脑的机智游戏!”
“不过,我们都不敢赢她!”璩采晴笑意吟吟的接口道:“只要一赢她,就甭想月兑身了,不给她缠得头昏脑胀,神经衰弱,她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果然有乃母之风,”季慕飞眨眨眼,露出了戏谑的笑容,“耍赖撒娇的本事令人赞赏不已,望尘莫及!”
“谢谢你言不由衷的夸奖。”璩采晴俏皮又不失犀利的噘嘴轻笑,“我不跟你这个愈活愈回去的家伙一般见识,免得已经把你列为拒绝往来户的月下老人,说我小家子。”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季慕飞错愕又有些无奈的撇撇唇,“我跟你抬杠,干月下老人何事?”
“怎么?”璩采晴一脸慧黠的注视着他,“月下老人这四个字犯了你的禁忌吗?还是令你想起了某个为情远走天涯的老朋友?”
季慕飞的嘴角闪过一丝轻微的颤动,任痛楚像深沉的暮霭飞进了他的眼底,让他在仓皇紊乱的心境纠葛下,选择了沉默,一种愁肠万绪的沉默。
“唉!”雷修奇双眉拉拢地逸出一丝轻叹,“仔细算算,斐容离开台湾已经十个多月了,没想到一向温文如水的她,竟然一去毫无音讯,狠得下心不跟我们这些老同学、老朋友联系!”
季慕飞的心痉挛了一下,紧抿着嘴闷不作声,在异样复杂的心境之中,保持着怆惘无话的静默。
“那是因为女人是世界上同时具备坚强和柔软两种特质的动物。”璩采晴感怀万千的轻叹道。“为了她所爱的人,她可以柔情似水,义无反顾地牺牲到底。但,激怒了她,伤害了她,她也可以变得十分刚强而无情!”
季慕飞又听得心头一阵翻搅,五脏六腕都陷溺在一阵忽冷忽热的颤悸中。
“说起来,斐容还是我们这一群人当中,最令人模不透的一位。”雷修奇一脸凝思的攒起眉宇,“她很少谈论自己的事,总是静静地,带着轻柔的微笑,含蓄的聆听着别人畅谈一切,而她却吝惜的连自己的家人都三缄其口,保持着低调的沉默。”
“我倒是听她略略提过一些,”季慕飞语音沙哑的打破了无言的沉寂。“她是独生女,他们家世代居住在中坜,父亲好象是做食品加工的商人,母亲在她国二那年病逝,考上北一女后,她便习惯留在台北,很少回老家,而她父亲在十年前就移居美国,父女很少来往,家庭关系显然并不怎么亲密融洽……”
“唉!斐容姊总是这样善解人意,”璩采晴徐徐逸出一丝叹息,“把温柔留给别人,把悲伤留给她自己,真不知她现在人在哪里?是否过得平安顺意……”
浓浓的愁雾,浓浓的相思,像两张无形的绳网,攫住了季慕飞荏弱而纠结的心扉,一双浓挺的眉峰又再度揽紧了,让他不能自己地深浸在一份“未经离别苦,岂识相思愁”的凄怆中,像迷失的蝴蝶,再也找不到悠扬飞舞的天空了。
天生良缘送做堆,胖瘦高矮两相随。
沈丹霓和余盛仁这对体型悬殊的欢喜冤家,终于在五月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手挽着手在家人充满趣意的笑容中,完成了他们的终身大事。
不管是“小虾米配大鲸鱼”,还是“劳莱配上哈台”,身披一身轻柔的白纱,笑得难得如此婉约,而有些许淑女风范的沈丹霓,站在气势磅礡的余盛仁身边,还真的是充满了小鸟依人的戏剧“笑果”。
当了新娘的她,站在礼堂的台阶上,准备搭礼车离开前,还不忘在众人兴奋喧嚣的鼓噪声中,顽皮地将手中的捧花扔向了在婚礼中担任司仪的季慕飞。
害他糗得微红了脸,在众人讪笑声中,捧着花束对自己扮了个哭笑两难的鬼脸,却又不免暗自冀盼着阿丹促狭的祝福,能互连云霄,穿过遥远无垠的天边,飘送到他心目中最完美的新娘人选——丘斐容面前,传递着一份梦里也相思的深情与渴慕!
斐容,他抬眼望着朵朵白云,并轻声的念着:你听到我对你的呼唤了吗?听到了吗?
美国.加州柏克莱大学.国际学舍
丘斐容轻轻推开窗扉,艰涩地透过有限的视力,贪婪地梭巡着展现在眼前的一切景观,那熟悉却已然陌生的一花一草……
从醒目的钟楼,到希腊大戏院、纪念体育馆,以及图书馆,每一个走过的地方,都有着一份难以割舍的离情别绪,一份单纯的学子情怀……
离开台湾之后,她顺利进入了柏克莱“特殊教育系”研读,并就近住进了位于校区内的国际学舍。
除了上课外,她并利用课余的时间在当地的一间启智学校服务,免费教导那些有轻微智障的孩童,如何在生活中学会简单的照顾自己,而不必一辈子活在依赖父母,依赖家人的被动处境下。
在照顾和教育这些纯真而脆弱的孩童时,丘斐容总会忘了自己身处在异乡的孤独,而体会到一份施比受更有福的快乐。
是的,孩子无邪的笑容,给予了她莫大的鼓舞,宛如重生的蛹儿,突破了层层厚茧,寻获了重新挥洒生命的热情,更寻获了克服悲情,埋葬乡愁的力量。
四个月前,她更积极地和一群充满爱心的义工筹备了一场话剧,准备以生动有趣的表演方式,让孩子更深刻而真实地徜徉在安徒生童话的乐趣中。
却万万没想到,彩排时,一位小朋友不小心绊倒了地上的天线,冲向了正在扶梯上装置特殊效果玻璃灯的工人,当她不暇思索地冲过去,推开那名吓得脸色发白的小男孩时,那盏闪亮的巨灯便以雷霆万钧的速度往下掉,砸向了闪躲不及的她……
就像一场令人不敢置信的噩梦,这一砸,害她足足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也让她的左眼失去了视力,更让她的右眼的能见度陷入了忽明忽暗的状态中。
开了两次刀,换来的却是医生无奈的叹息和歉意,也让她的心再度在绝望的冲击下,掉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中。
于是,视线不良的她,只好在命运无情的捉弄下,黯然办了退学离校的手续,搬到奥克兰一间僻静的乡间小屋,慢慢在若隐若现的视线中,去适应着与黑暗缠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