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云栖揉揉眉心,还未及思索出有效的决策之际,一直保持静默的曲琬萝倏忽开口:
“你们可以兵分两路,一方面派人去找那位江湖术士,以确切明了他对刘瑾说了哪些阿谀奉承的话,以致于他会私造弓箭机弩,意图不轨,另一方面则找机会劝诫皇上,让他有所警剔,不可再做个浑浑噩噩的胡涂皇帝。”
“好办法!”唐傲双眼一亮,“最好也派人盯牢两广镇监的行动,有机会甚至可以逼他们实言相告。”
“不可鲁莽行事,以免打草惊蛇,”狄云栖缓缓摇头,“最好让刘瑾得意忘形,疏于防患,我们再来个迎头痛击。”
“我赞成宣之的看法,”曲琬萝不愠不火的点著头说,“目前还是暗中盯梢比较妥当,等证据掌握得更明确,时机也成熟时,刘瑾自会露出狐狸尾巴,到时要铲除他自可水到渠成,事半功倍!”
唐傲风眼中布满惊诧和赞赏之色,“咿呀呀,叫化哥哥,看来你不仅娶了个貌若天仙的女华佗,而且还连带娶了一个智足多谋的女诸葛,当真是艳福匪浅,捡了一个稀世珍宝!”
狄云栖志得意满地扬扬眉,“那还用说!你这个假半仙今晚总算说对了一句话,我娘子的好处,就像你那块布幡上所写的四个字,”他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妙不可一面!”话犹未了,他毫不避讳地当众搂紧了娇羞无限的曲琬萝,一脸神采飞扬,以妻为荣的模样!
望得唐傲风这个誓当独行侠的光棍又善又妒,一副想吃又怕烫嘴的神色。
☆
正德四年立冬
狄云栖用过午膳,转首面对著方才起床,带著几分慵懒的曲琬萝,笑意盎然地轻点她的鼻尖一下,“你这个喜欢赖床的睡美人,都日上三竿了,你才知道睁开你美丽的眸子?”
“我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曲琬萝面带羞赧的抿抿唇,“最近老是贪眠,头一沾枕就不想起床。”
“能吃能睡便是福,”狄云栖拂拂她微乱的秀发,“只要控制得当,我倒不反对你偶尔赖赖床。”
“你穿戴这么整齐,是准备上哪儿去?”曲琬萝诧异的打量著他。
“你忘了吗?”狄云栖揽著她的肩颈,“我昨晚才向你报备过的?”
“我知道了,”曲琬萝微微嘟了一下红唇,“是张彩那个老色鬼宴请你到杏春楼喝花酒。”
狄云栖犀利地研读著她的神情,“这是非不得已的应酬,你要多谅解,我们费了四个多月,始终找不到那名姓俞的江湖术士,而张彩是刘瑾最亲近的心月复之一,或者,他会知道一二也不一定!”
“你去就去,”曲琬萝娇俏地皱皱鼻子,“何必多费唇舌跟我解释,我不会变成茶壶含醋喷人的,你尽避去喝花酒套情报便是!”
“那你……”狄云栖迟疑地望著她。“你会乖乖待在家裹等我回府吧?”
“我不待在家里刺绣看书怡情养性,”曲琬萝笑靥如花地转动著一对清灵如水的明眸,“你以为我会去哪里?再说,我给你缝的那件雪袍还未完成呢,睡掉了一个早上,下午得加紧赶工才行!”
狄云栖心底暗松了一口气,“雪袍慢慢做便行,倒是你可别累坏了,否则……”他轻吻了她的鼻尖一下,“我可会心疼的!”
耳鬓厮摩、轻怜蜜爱了好一阵,恋恋不舍的狄云栖才在曲琬萝的催促下,带著飘飘欲仙的心情离开了侯府。
而曲琬萝一等狄云栖出府,便紧急召唤筝见入房,神秘莫测地在她耳根嘀嘀咕咕地下达指令。
只见筝儿愈听脸愈往下垮,一双柳月眉也跟著打成了死结。
☆
杏春楼内莺莺燕燕,春色然遍。
狄云栖和张彩坐在一间布置得美偷美焕的厢房内,任四五个娇娆美艳的姑娘围绕在他们身遍,极尽能事的卖弄风情。
不过,狄云栖只是浅尝即止的喝著醇酒,并未像色欲薰心的张彩肆然忌惮地左拥右抱,和那些婀娜多姿的青楼女子浪言谑语,调情作乐。
“张大人,您请本爵来此宴欲作乐,不知是否另有重要的事要和本爵研谈?”狄霎栖不耐干坐在一旁,穷极无聊地观看著性好渔色的张彩表演“吃豆腐”的技能。
张彩正色迷迷地把一双肥手钻进腻在他镶裹,笑得花枝乱颤的妓女衣襟内,突闻狄云栖开口,他不由抽出那双欲罢不能的肥手,讪讪笑道:
“狄侯爷,你不提,我倒差点忘了约你出来的正事了,”他吞咽了一口口水,“道……你也知道,这自古英雄皆爱美人,我……当然也不例外啦,我最近又看上平阳知府张恕的一名侍妾,哎呀,你不知道她的皮肤又粉又女敕,啧啧……当真是可以挤出水来,而张恕也很知趣,顺意割爱,所以,我想娶钗儿进门,风风光光再办一次喜宴,就怕皇上那过不了关,请你这个大红人帮我美言几句,往后你有何差遣,下官一定全力以赴!”
无耻!狄云栖在心头咬牙骂道,脸上却泛著一抹淡雅的微笑,“张大人,你已经有十二金钗了还不满足,怎么这回又有兴趣再添一名红粉青娥?”
“玉梅花下遇文臣,不曾真个也销魂。”帷薄不修的张彩故作风流的涎笑著,“这美女如云,取之不盎,我前雨个月才给一个算命仙相过命,他说我艳福齐天,不下天子,只要我愿意,三千佳麓莫不手到擒来。”
狄云栖心头一跳,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这江湖街士尽多虚言,张大人岂可当真?”
“我跟你说,这名算命仙不同寻常,他是刘太监介绍给我的,据说……他给刘太监的祖坟看过风水,又说他的堂孙刘二汉天生福相,将来富贵不可限量。”张彩煞有介事的压低了嗓音,“他很多地方都预测得挺灵验的,我才刚和他照面,他就说我官运亨通,你瞧,我不是从侍郎一路升擢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吗?”他一副活灵活现的口吻,“跟著,他又说我艳福非凡,家有十二金叙,将来更是妻妾如云,不让皇上专美于前……”
“于是,你就马不停蹄地采花,又给自己添了一房美妾?”
“这人不风流枉为生嘛!”张彩大言不惭的频频笑著,“想我今年也不遇五十又二,这漫漫人生还有多少良宵,我怎能轻易错过荡魄销魂,兰因絮果的种种艳福呢?”说著,又左右开攻、轻薄狎昵地各香了两名莺啼燕语、翠环珠绕的艳妓一下。
狄云栖视而不见的轻啜了一口酒,而环坐他左右两侧、妖娆艳丽的青楼名花皆成了倍受冷落的壁花。
“张大人,但不知那位算命仙现住何处?本爵也想找他相相命,你可否代为引荐?”狄云栖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他现住在灯市口的一家赌坊内,已不替人看命啦!”张彩极欲巴结狄云栖,故而有意卖弄人情,“不过,由我引荐,他应该会破例替你看看,但不知我娶钗儿一事……”
“哦,这档事你放心,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圆个漂亮的说词,”狄云栖说到这,又故作费神的微蹙剑眉,“其实,这档事你只要请刘太监随便开个口,皇上一定点头,何需舍近求远找上我呢?”
“狄侯爷你有所不知,刘太监最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要见他一面,比觐见皇上还难……”张彩细道端由,“也不知他瞎忙些什么?神秘兮兮的!”
狄云栖微微一凛,正想抽丝剥茧之际,厢房的竹帘卷起,老鸨郭嬷嬷已带著一个粉雕玉琢、美得惊人的华服书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