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音符随著优美感伤的气氛一块歇止时,满脸动容的沙依岚,早就聆听得回肠荡气,更哼唱得揪心不已了。
一阵清楚而不疾不徐的掌声,划破了这令人屏息而出神忘我的一刻。
心情仍沉浸在感伤低迷的音乐中而不能自己的欧克舫立即回过神来,望著倚著红砖墙而立,神态一派优闲的高大男子。
[你该不会是——沙爷爷的孙子吧!”他望著陌生男子那双炯炯有神而酷似沙景塘的眼眸,单刀直人的笑问道。
“我的确是。”沙学谦惊愕的扫量著他,“你国语说得挺不赖的。]
“马马虎虎,请勿见笑。”
沙学谦眉毛扬得高高的,[哇噻,你不但会说成语,而且还懂得咬文嚼宇,不错,你的国语是跟谁学的?怎么讲得这么滑溜顺口!”
欧克舫哑然失笑了,想不到沙家爷孙两人讲话的调调和神态竟是如此的相像,连挑眉咧嘴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你们老中有很多人都能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那么,我们老外自然也有人能说得出一口标准的国语,language只是一种沟通的工具不是吗?]
沙学谦颇有同感的点点头,[的确,但,要像你国语说得如此标准而毫无老外的腔调,那可是不容易,没有长时间的努力,是不可能办到的,而你的英语有着英国人的优雅,不像老美那样粗哑而大剌剌的,你该不会是英国人吧!”
看来,沙家的人从老到小,都是典型的好奇宝宝,说话不但又快又直,而且喜欢开门见山,立竿见影。
“我的祖先是英国人,我的父亲是加拿大人,而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欧克舫略带嘲谑的扬起嘴角,“我从小就有那有机会和环境学习多种语言,甚至——连法语、意大利语、德语我都能朗朗上口。”
“真的?”沙学谦双眼发亮了,[我真羡慕你有那样的环境,像我现在为了跟日本人做生意,卯足全劲地猛K日语,结果还是菜得很,舌头都打结了,日本客人还是听得一知半解。”
欧克舫目光迷离地逸出一丝苍凉的微笑,[你不必羡慕我,我这些语言是用快乐的童年换来的,当别的小孩在玩电动玩具、机器人时,我却关在书房里猛K一大堆外国语言词汇,那种滋味你不会羡慕和喜欢的。]
沙学谦敏锐地听出了潜藏在他话语中的悲凉和寂寥,他聪明的打住了这个话题,以种平稳而轻松自在的口吻问道“你喜欢台湾吗?”
[除了交通和空气我不敢恭维之外,其他的——我倒是没们么好挑剔的。”欧克舫含笑道,[尤其是幸运的碰上了像你爷爷这么平易近人又善於烹调的好房东。”
[是吗?你见到了另一个古灵精怪又刁钻难缠的二房东没有?”沙学谦笑谑的扬扬眉,“她可是一个不好惹的小刺猬,虽然我们是兄妹,但,我还是得秉持良知奉劝你一句,没事离她这个火力十足的弹药库远一点,否则,你会发现你的幸运只是一种虚假的幻影而已。”
[谢谢你的提醒。]欧克舫怡然一笑,露出了健康洁白的牙齿,“关於令妹火辣辣的脾气,我在温哥华就已经领教过了,最近在贵公司应徵的时候,更是留下了深刻而不可磨灭的印象!”
沙学谦整整错愕了一分钟,然后,他恍然的扬声大笑,兴高采烈的连连摇头又连连点头,“MyGod!原来你就是那个让我们佩服得不得了的男主角,有趣,有趣!”他趣意横生的猛发笑,[这下,观缘小楼可是高潮迭起,好戏连合了。”
“我并不准备和你妹妹厮杀缠斗。”欧克舫徐徐说道“所以你似乎兴奋得有点过了头!”
[这布希总统也不希望和海珊打仗,结果老天爷还不是让他们大拚了一场,所以——]沙学谦亢奋不已的顿了顿,眉飞色舞的继续笑道[你想跟我妹妹和平相处,除非——你跟我那个书呆好友屈牧恒一样放弃所有的武装,任我那个潇泼的老妹宰割,否则——你就准备随时接招吧,”
欧克舫再度失笑的摇摇头了,[我并不觉得令妹是那种张牙舞爪的女人,你似乎过於夸张了。”
“那是因为你制得住她,没被她的利爪给伤到,否则——”沙学谦口沫横飞的还来不及说完下文,沙依岚已经带著一脸挑衅的笑容冲到庭院来了。
“沙学谦,你又在乱嚼舌根,说我什么坏话来著?”然后,她不待沙学谦有所回应,便笑容粲然地对欧克舫柔声说道“阿舫,爷爷叫我过来请你吃饭,我们进去吧,别理我哥哥这个长舌公!”说著,她还主动伸手挽著欧克舫的臂弯,温温存存又亲亲热热的将他带离庭院,把瞠目给舌的沙学谦留在空旷的庭院内兀自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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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欧克舫又见识到沙家人剽悍的另一面风貌。
坐在超大型的圆型桧木餐桌前,望著一道道鲜美诱人而香味四溢的佳肴,欧克舫忍不住的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正襟危坐的看著沙景瑭端上一锅热腾腾冒著白烟的牛肉粉丝汤,他又情难自己的蠕动著嘴巴,吞了一大口口水。
等沙景塘就座之后,沙学谦从冰箱里拿出三罐冰凉的台湾啤酒,陆续递给沙景瑭和欧克舫。看到欧克舫俐落的握著一双木筷,他饶富兴味的微微一笑,[你筷子拿得挺稳的嘛!不过——”他促狭的眨眨眼,[你跟我们三个人一块吃饭可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样的心理准备?”
[手脚要灵活俐落点,千万别斯文,否则吃不到东西别哭。”
欧克舫尚未及领会他话下的真意,沙景瑭已经扯著嗓门喊了一声“开饭了。”话声甫落,沙学谦和沙依岚已经飞快的伸手拿筷子抢菜了。
沙景瑭的动作更是快加闪电,没一会工夫,桌上八道盘子,就已经空了四道。
欧克舫在眼花撩乱的晕眩中,勉强的夹到了一块糖醋排骨,他傻不愣登的咬了一口,呆呆的望著沙冢三口那囫图吞枣的吃相,对於他们那种横扫千军的饮食文化,不禁有种消化不良的感觉。
但,不想光扒饭粒虐待五脏庙的地,很快地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加人抢吃的阵营中。
但,他毕竟是在外国长大的孩子,虽然会用筷子吃饭,却比不上沙家这三位训练有素、百发百中的老饕。
眼见又有两个盘子被扫得清洁溜溜,连吃闷亏的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教、谦让的绅士风范,索性放下一双碍手的筷子,学非洲人一般大剌剌的用手抓,一下子就扫了五、六个咸蛋肉饼和一只又肥又脆的鸡翅膀。
在毫不斯文的大快朵颐中,他看到了沙景瑭充满赞赏的笑容。
抢著喝汤的沙学谦,也毫不吝惜的对他笑著送上恭维,[兄弟,你还真是孺子可教也。”
又抢到块椒盐虾卷的欧克舫,亦忙不迭地笑著回敬[哪里,是你们教导有方,我这个不想饿死的城市乡巴佬可不敢居功。”说著,又眼明手快的扫光了最后一盘的红烧豆腐。
不过,汤却被忙著蚕食鲸吞的沙景瑭和沙依岚瓜分光了。
经过这么顿宛如打战般辛苦刺激的晚饭之后,欧克舫和沙学谦、沙景瑭坐在客厅的竹椅内休息闲聊。
沙依岚则忙著在房间内整理行囊。
沙景塘冲了一壶香气四溢的铁观音。
欧克舫连连啜饮了三、四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