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有这么一种朋友,相交平平淡淡,偶尔打通电话,一起吃个饭、聊个天,绝不会拿自己的事来麻烦别人,但是若是你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出现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欢笑、一起落泪,并带领你走出封闭郁塞的世界,开拓更宽广、更包容的胸怀。
罢好,我有这样一个朋友,她是作家我是绘者;她出新书,我画封面。就这样我俩结下了缘。其实,她性情沉稳、落落大方,而我个性冷漠、含蓄内敛;外形上也有很大差别,她纤瘦合宜、道骨仙风,而我矮胖原实、胜过杨妃。但是很奇妙的,从一开始,我们就很轻易的交上朋友,那种相知与信赖的感觉,有如失散多年的姊妹,终于重逢。
她虔心修佛,又精于紫微,所以在心绪或各方事物遇到有难处时,就有许多朋友向她求教,而她也不吝惜伸出援手,更乐于做最佳的聆听者,分担别人的苦乐。故而思樵写书,也传达出她自度度人的心怀,世间无绝对是非、善恶,有的只是人、事、物立场不同而生的固执,万法为心造,一念之间,有何其大的分野?众生皆有情,但不要为情所困,为情所苦,对世间爱、憎、恶、欲皆要以平常心面对,凡事退后一步去看,不就海阔天空、云淡风清?
随缘惜福是她最爱与我分享的论点,得失自有命,凡事不强求,珍惜已经拥有的,以更宽容的心去对待周遭一切有缘众生,让自己活得自在、圆融。
她,宋思樵,我的好友,得她时时耳提面命,提携开导,论年纪,我痴长;但论心、论情,她似我姊姊。新书“双心锁”出版在即,嘱我写序,谨以此文,一则贺其新作,二则说其友谊,在人生长远的路上,与她共勉互励。
楔子
风往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褚湘寒静静地伫立在卧室阳台前,将自己融入在一片漆黑中,也任多情婉约的月光透映在她窈窕玲珑的身影上。
她神情木然的凝睇着稀稀疏疏、高悬在夜幕中,仍不忘尽情散发浑身光芒的点点星子,一颗汩汩淌血的芳心更是充满了无尽的凄楚和悲凉。
她那张在月夜迷蒙中更显得风姿楚楚的容颜是如斯惨白而毫无生气,如果不是那双被泪光燃亮的明眸仍然散发着动人心魂的魅力,在夜风微微的吹拂中,她那僵直而纤盈飘渺的身影,再加上一头蓬乱飞舞的长发,在夜雾神秘寂寥的背景烘托下,真的是颇具撼人心悸而诡异迷离的气氛。
秋的萧瑟和浪漫在夜的包裹下,更是雪上加霜的添增了褚湘寒心中的痛楚和凄怆。她泪影闪烁的牵动着干涩的嘴角,不胜楚楚地打了个寒颤,心绪如麻地低低念着唐朝诗人岑参的一阙诗词:梁园日暮乱飞鸟,极目萧条三两家;
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她细细咀嚼着其中那份悲愁无处倾吐的哀痛和感伤,泪光盈盈的一对眸子再也载不动泛滥欲滴的泪河,于是,她低低地掩面抽泣起来……任不争气的泪雨排山倒海的淹没了她那张苍白美丽而无限哀愁的小脸……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万籁俱寂中,褚湘寒只听见自己间断迭起的抽噎声,以及夜风偶尔扑打窗扉的声响。
她双眼红肿的静坐自己的床沿边,目光呆滞地捧着一本咖啡色的相簿,像个僵硬而毫无生命气息的雕塑般,只是那样麻木而死寂的静坐着,仿佛天地之间的生灵都随她破碎的芳心一块殒灭了,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一丝一厘的光热和喜乐了。
接踵而来的苦难和折磨已经把她仅余一丝的尊严和希望都撕裂了,心如槁灰而满目疮痍的她,如令只剩下一副摇摇欲坠,不堪风雨飘摇而残破如花屑般的躯壳。
生命之于她,只是一种漫长而生不如死的煎熬和刑罚,只是漫漫无期;永不休止的灾难和梦魇——医生的宣告是如此残忍而严厉的宣判了她的死期,哀莫大于心死,万念俱灰的她再也找不到任何苟延残喘,和命运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公抗争到底的勇气。
轻生的念头再次强烈的占据她的心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像对待心爱的瑰宝般慢慢地打开了那本相片——甜蜜如梦的回忆和往事不堪回首的哀恸紧紧揪住她的五脏六腑。
她泪光模糊地梭巡着一帧又一帧触动心弦又令她悲不自胜的相片,尖锐如刀戳般的痛楚不断地随着泉涌不歇的泪浪深深地刺戳着她那扭曲、脆弱的一颗芳心。
在那本自大学开始就陆续细心珍藏整理的相簿里,她看到她和向采尘俪影双双的留影,也从他们凝眸相视的浅笑盈盈中感受到这份令她心之为碎,魂为之摧的真情挚爱。
看到向采尘那张英挺俊俏、神采奕奕的男性脸庞,她贪婪地不忍移目,在一片泪雨中,她仿佛看见他那灼热有神而不改深情的拟睇,那惯于嘲谑又不失顽皮的微笑依稀还挂在他那薄薄而极具个性美的唇角上。
他是那样栩栩如生,神采飞扬,她真的不敢相信他已像晕花一般凋零在她的生命之中?
成了一页只能可怜兮兮的在追忆中捕捉触模的南柯一梦?
曾经刻骨铭心、耳鬓厮磨的一切,如令却只能望着相片重温旧梦,褚湘寒的心中一恸,霎时又成了梨花带雨的哀愁佳人了。
她真的不敢相信她和向采尘、齐羽介、季子璜这“三剑客”的故事已经到了情灭缘尽的地步!?
想到生死成谜的向采尘,想到他和齐羽介、季子璜两个人自建国中学开始就建立起来的真挚情谊,想到——他们一块考进清华大学工业工程系。一块联手策划课外杜团活动,在松竹梅大赛中痛宰交大、中央大学的点滴趣事……她哀凄悲绝的心扉掠过一丝颤动,悲喜交集的情怀笼罩在她那张楚楚可怜、漾着斑驳泪痕的脸庞上。
思忆及,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清华大学中文系时所造成的空前震动,想到一向眼高于顶才情过人的向采尘经不起死党季子璜的蓄意挑衅,而拉段、卯足全劲加入追求她的阵营中“插花”的前尘往事,她的心情更是起伏难平,深深婬浸在一片绞人心痛的凄风寒雨中。
为了他那高傲自负的男性尊严,向来不把女孩子看在眼里,又被女同学关爱的眼神吓得退避三舍的向采尘,首次抛开掉一切的顾忌,运用他那俊逸出众潇洒不群的外貌,以及允文允武、能言善语的杰出长才对她采取若离若即的追求攻势。
生就一张女圭女圭脸而个性促狭风趣,为人处事深谙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季子璜也不甘示弱的频频施展出各种令人难以招架的泡妞奇招,从苦肉计、谄媚术、紧迫盯人到情书朗诵,他这个走到哪里笑声就跟到哪里的宝贝蛋为了出奇致胜,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傲气逼人的向宋尘用的是以退为进的策略,个性讨喜幽默又喜欢抬杠的季子璜则使出了亦步亦趋的黏人战术;唯一接兵不动、优闲自得、置身事外的人是一向惜语如金、深沉莫讳、浑身上下充满诗人忧虑飘逸气质的齐羽介。
这场以高额赌金掀开序曲的追逐比赛,最后在向宋尘假戏真做而感人肺俯的爱情宣言下和平圆满的划下终曲。两年前,于向采尘拿到硕士学位的那天,他们在齐羽介温文真诚的祝福下,在季子璜妙语如珠又不失戏谑趣味的讽侃下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极具浪漫豪华的订婚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