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允淮的脸微微泛红了。“不是,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做兄长的对妹妹的关怀之情。”他讷讷的解释着。
席紫筑巧笑情兮地甩甩那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不必对我献殷勤了,把你的温柔体贴全部用在紫若身上吧!我这个被三振出局的人可不想掠人之美!”话毕,她在辜允淮欲言又止,又有几许愧疚、尴尬的注目下,潇洒而高做地背过身,挺直背脊,又沿着原来的路径穿过至善门,离开了中正纪念堂。
一踏出中正纪念堂,她所有的武装便溃堤了,她倚在冰冷的石墙上,泪光莹然地慢慢咀嚼着这份痛楚,这份失落,这份有生以来最令她感到委屈和难堪的挫折。
席紫若如坐针毡了一个下午。当该死的电话铃声终于响起时,她立刻触电似地冲到电话机前,危危颤颤地伸手接起电话。当辜允淮温和而不失兴奋的声音在听筒那端响起时,她倏然放松了紧绷加箭弦一般的身躯,并以最快的速度放下电话,冲了出去。
她跳进最快窜到她跟前的一辆计程车内,火速地赶到绿湾西餐厅和辜允淮碰面。
一见到她,辜允淮神采奕奕地伸手握住她那微微发颤的小手,双眼亮熠熠地瞅着她说:“紫若,我跟紫筑沟通好了,她很坚强也很明理,她说她祝福我们。”
“真的吗?”席紫若有几分不敢置信的晕眩,“她——她说的是真心话吗?她有没有很伤心、很难过呢?”
奔允淮宽慰地拍拍她。“刚开始——她是表现得有些震惊和失意,但当她听完我对你那份由儿时就累积下来的真情之后,她就表现得很镇定和坦然,她说——她谅解我们,也祝福我们,更希望我们不要背负愧疚的十字架。”
席紫若仍是一副茫然恍惚的模样。
奔允淮伸手轻轻抚模着她那白皙光滑而稍嫌冰凉的面颊,“怎么了?你在担心忧虑什么?”
席紫若轻颤了一下,“我只是不敢相信姊姊她会这么洒月兑明快,因为她一向深沉含蓄,又一向骄傲,我只怕她表面上装得坚强大方,其实心里却在滴血。”
奔允淮震动了一下,但,他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的笑容。“别把我高估了,紫筑并没有像你以为的那样爱我。”
“是吗?”席紫若那双明艳而慧黠的明眸漾起一片述蒙的愁雾。“难言的总是藏得最深,我们凭什么断定紫筑她只是受到些许的伤害和刺激呢?”
奔允淮的心头又是一震,紫若的话在他心海里激起了惊惧不安的浪花,脸上的笑容变得牵强而僵硬了。“紫若,不要再把这股压力扔回我们之间。无论如何,紫筑都已经知道我们相爱的事实,如果有伤害和痛苦也已经造成了,时间是最好的药石,它会治愈紫筑的伤口的。”
“是吗?”席紫若露出一丝沉重的苦笑。“就怕这份剧痛永远都不会过去,永远都会在紫筑和我们之间筑起一道穿不过的柏林围墙。”
“紫若,你——何苦想这么多呢?”辜允淮重新握住她那双柔软无骨的小手,正色而温柔地望着她,“别钻牛角尖好不好?,我并没有那么伟大而炙手可热,紫筑会找到比我好上几百倍的如意郎君的。现在,我们应该把重心放在接下来要面对的困境上,譬如我的事业,你的大学联考,还有——我们双方父母可能会有的反应或阻力。”
他的话像千斤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席紫若紧缩不已的胸腔内,愁云更是慢慢地扩散在她那张五官分明的小脸上。“唉!我原本以为——爱情只要两情相悦就天下太平了,我现在终于知道我太天真了,爱情是天底下最复杂、最能伤人的一道难题、一把致命武器。为了和你恋爱——我真的必须去伤害自己的姊姊,伤害自己的父母,还有你的父母吗?”
“紫若,别这样说,相信我,”辜允淮定定地看着她,痛楚而温柔的低声告诉她,“如果有可能,还有任何选择的机会,我绝对不会去伤害任何你所爱的人,真的,爱屋及乌,伤害他们也等于是伤害你啊!”
席紫若听得鼻端一酸,胸口发烫,双眼立刻被一层酸楚而感动的泪雾遮住所有的视线。
“允淮,你——当真这样爱我?!”她语音震颤地问道。
“是的。”辜允淮深深地望着她,语音喑痖的说,“紫若,你知道吗?”他眼中燃烧着一份不假掩饰的热情和令人心碎的痛楚。“我爱你爱得有多么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吗?为了治愈你那莫名其妙的自卑,迁就你那令人心折的善良,我压抑自己的感情去配合你所有的顾忌,甚至不惜装聋作哑,任凭所有人误会我中意的是你姊姊紫筑,更放纵你把我送你的丝巾拿去送紫筑当生日礼物,为的是不想增加你的痛苦和压力,为的是——怕你会缩起勇气,把我从你的生命中开除!”他顿了顿,露出了狼狈而深情的一笑,“你知道吗?你就像只风筝,握得太紧,怕你飞得不够自由潇洒,握得太松,又怕一眨眼、一不留神,你就会从我的手中飞走,永远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席紫若雾气朦胧的黑眸中跌落,跌进了她桌前的咖啡杯里,搅动了一池涟漪,但她那刚柔并济、清艳照人的小脸,却绽放着一层出奇美丽而醉人的笑靥,透过那层氤氲的泪雾,她望着辜允淮那溢满深情、坚定而固执的男性脸庞,她动容而哽咽地发出一声轻喊:“我不是风筝,我是追随你的‘影子’,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天涯海角,上刀山下油锅我都跟定你了,再也没有怀疑、没有顾忌了,你牢牢抓紧我吧!再也不必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了!”
“真的?”辜允淮浑身震颤地抓起她的手轻吻了一下,黝黑深远的睥子轻漾着点点闪烁的泪光。
“真的。”席紫若把他的手捧到自己那发热而愤张的心口上。“我以我这颗热腾腾的心向你起誓。”
奔允淮激动难已的眨了一下眼睛,“不用发誓,让我们用行动来证明一切吧!”他喉头梗塞的停顿一下,“明天我们就一起去面对你的父母,向他们说明一切!”
“好。”席紫若泪盈于睫的颤声说,但不知怎地,她身子却没来由地掠过一阵寒意,寒得教她情不自禁地紧紧握牢了辜允淮的掌心。
夜风徐徐,飘散着几许沁人的凉意,也一扫白天那股逼人的暑气。
席紫筑望着苍穹里点点透着微光的寒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赶快回家,居然在踽踽独行了一个下午之后,还带着几近麻痹作痛的腿,站在聂子擎的家门外徘徊踌躇。
为什么她不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个觉,让所有的挫折、烦恼和刺激都在梦里化成一阵不关痛痒的云烟?反而要虐待自己已经酸麻得快虚月兑的两只脚,像个傻瓜似的站在聂子擎的大门外,忍受着理智和感情的煎熬与争战?她嘴边挂着一丝自我嘲谴的笑容,望着贴在铁门外那张写着“严制”二字的白纸,她深抽了一口气,举手轻轻按着门铃。
一分钟后,铁门打开了。门内站着聂子擎那高大修长的身影,而他那张略带憔悴疲惫的脸庞上,挂着一丝冷漠的惊讶,然后,他那冷冷的、夹杂着几许嘲讽的声音,就像道令人瑟缩的寒风灌进了席紫筑的耳膜,刺戳着她已不堪一击的心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