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如苹更是听得目瞪口呆而百感交集,“我一直都清楚你比我上进而有企图心,不像我比较随遇而安;但,我从来没想到你的雄心万丈只是为了打倒我。”
苏曼君目光如炬的紧盯着她,“你很惊讶是吗?事实上,我真正痛恨你的,就是在于你那种随缘顺处,可有可无的人生哲学。你无求随缘,但你却拥有一切;不像我,费尽心血,处心积虑还不能抓住一个梦想。你赢得轻轻松松,而我却输得辛苦万状。这也就罢了,在学业上,我斗不过你,我高中毕业后自动放弃升学的机会,跑去剧院工作,妄想做个闪闪鞍亮的大明星来压倒你的光芒;谁知道,你居然也考上艺术学院,学的居然也是戏剧。你我好像是天生注定的宿敌,我在剧院里从卑微的角色演起,而你却在学校里画上成为照照发亮一颗璨星,第一曲戏,就当上女主角,并引来片商的注目欣赏。这些都还是其次,我最痛恨的就是,当我好不容易在一次电影人士的聚会中,认识了炙手可热的偶像明星韩伯涛,并顺利取得他的信任,打进他的生活圈,从他的助理做起,期盼在朝夕相处下能唤起他对我的关爱和钟情。我是这样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渴望着他的爱,当他终于正视到我的感情时,我喜不自胜地把他带回家来向有未婚夫的你炫耀。没想到,你们竟然一见钟情,并不畏任何阻碍地硬要厮守一生,让我和你的未婚夫受尽屈辱和难堪。更过分的是,你们为了扫除一切的障碍,竟异想天开地把我推给他的学弟曲威,企图减轻自己的罪疚感。我每天隐藏着悲愤的心情看着你们耳鬓厮磨、出双人对,几乎都快被熊熊的妒火烧得崩溃发疯了。可是,我仍然不甘心,我发誓我一定要把伯涛抢回来,因为,我是那样那样爱他,爱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为他呼吸、为他滴血,睁眼、闭眼全是他的影子。我是这样强烈地爱着他,爱得心都要碎了,费尽心虚去讨他的欢心,去迎合他的一切爱好,结果,却因为一时虚荣大意,又让你不费吹灰之力抢走了他。你说,我怎能不恨?怎能不呕?所以,我一直含悲忍辱的躲在你们卿卿我我的背后伺机破坏报复,我假意和曲威来往,但,全部的心思都摆在韩伯涛身上。有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机会,你和伯涛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而闹得不可开交,陷于长期冷战的僵局中,我每天都去安慰他,陪他喝酒解闷,企图让他忘记你,让他知道我才是最爱他、最适合他的女孩子,我甚至,不惜以身相许来诱惑情绪苦闷、陷于低潮的他,但,他却毫不留情的推开了我,狠心的在我滴血的胸口刺上重重而永难平复的一刀,他说,他只爱你,任何女人永远也无法取代你。我好恨,好恨,我当时就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好惨、好惨。然后,他拿着鲜花去探视拍片受伤的你,于是,你们很快就复合了,并立刻闪电结婚,而我——我这个连自尊都一块输掉的失意人,却在一次醉倒的情况下失身给曲威,并立即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苏曼君语声凄厉的讲到这,嘴角绽出一抹怨毒而凄怆无比的惨笑,她阴恻恻的目光里隐隐闪烁着点点泪光,但,她好强而倨傲的忍住,不肯在汪如苹面前示弱。
汪如苹只是白着脸,噙着泪瞅着她,恻然无语。她深刻地知道苏曼君的感受,但,感情的事,实在不是任何人可以帮忙得了的,更不是礼让成全就能圆满周延的。她曾经尝试过,就在那次冷战中,她试图把韩伯涛还给苏曼君,但,韩伯涛却大动肝火,他说,他不是物品,感情是神圣而不能廉让的,更不能拿来做人情,她这么做,不仅是伤害他,对苏曼君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她坚持要和他分手,于是,两个月的冷战开始了,她为了让韩伯涛死心,甚至,不惜天天和不同的男人出去玩,每天早出晚归,狠下心来漠视他的痛苦和黯然神伤。
可是,他还是固执的不肯妥协,当她拍戏从马上坠下来受伤住院,他憔悴而不改深情的捧来一束玫瑰花时,她就知道他们再也分不开了,水远永远——直到死亡为止。
这段插曲她永远不会告诉苏曼君,因为,她知道好胜刚强如她,是不希罕也不会领情的。
她能领受她心中的苦,但,却无法相信她会因此怀恨了三十多年,让这份恨折磨了三十多年,芳华老去,恨却依旧在。
唉!这是怎样的一份孽缘?又是怎样偏激可怕的一种情绪?
苏曼君在她低头凝思时,又继续悲愤填膺的开口说道:
“老天爷对我的打击从来都是不遗余力,而没有一刻放松的。当我知道我怀了曲威的孽种时,我羞恨得恨不能一头撞死。我愤怒的赶走满怀愧疚的他,并立刻离开北京,跑到人烟稀少的云南。我试图打胎,试图让孩子流产,我拚命做各种粗重的工作,甚至跳上跳下,捶打肚子,都没能让这个顽强的小生命落地。十个月的怀胎,我生了一个男孩,望着他那张漂亮而酷似曲威的小脸,我母性的温情立刻被曲威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给淹没了。看到这个女敕生生的婴孩,我好像看到上天烙印在我身上、一辈子也洗刷不掉的羞辱。所以,我写了一封信,请人连同孩子一块送到曲家。然后,我在朋友的帮助下离开云南来到香港,投靠我最要好的同学唐心云,并在她家的杂货店里帮忙打工。直到四年后,她结了婚,我才离开杂货店,转到九龙去工作。然后没有半年,我接到她的电话,说她先生车祸意外亡故,而她也有孕在身,要我过去陪她待产,帮她料理夫家遗留下的五金店。结果她却因难产而去世,把甫落地的小女婴托孤给我。我办了她的丧事之后,收了五金店,就和她女儿在香港安居下来,直到十一年前我们才搬来台湾。我曾经发誓不要再见到你们,也不要知道你们的任何消息,除非我有能力向你们讨回这笔债!”
“所以,孟禹就成了替罪羔羊?小曼,你这么恨我们,但,盼云总是无辜的,她是你的朋友的孩子,更是你含辛茹苦一把带大的,你怎么忍心把她卷进去?甚至,捏造那种残忍恶毒的谎言来伤害她呢?”汪如苹语音悲楚的含泪问道。
苏曼君只是淡淡地挑起眉毛,“我说过,当我有能力向你们报仇讨债的时候,我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我连自己的儿子曲璨扬都可以狠下心来不认,苏盼云是我一手拉扯长大的,她欠了我的养育之恩,就活该被我拿来当作报复的工具,要怪也只能怪她父母死得早!”
她的残酷阴冷令汪如苹打了个冷颤,更令躲在门外偷听的苏盼云浑身轻颤的靠紧了韩盂禹,急于寻求温暖的慰藉。
韩孟禹连忙拥紧了她,并悄悄俯下头,怜惜的在她苍白而泪光莹莹的容颜上印下温柔的一吻。
然后,他们交换了深情的一眼,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倾听屋内传来的对白上。
“小曼,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已经伤害了孟禹,也伤害了无辜的盼云,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们这一对何其无辜的有情人,成全他们,不要把我们的恩怨算在他们头上?”汪如苹柔声祈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