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刚冷冷地扬起眉毛。“想不到和你共事了这么久,我们第一次这么有默契。”话毕,他愤愤地转身,粗鲁的拉开门把,把祝威祥那张分不清楚是什么表情的脸孔关在砰然震耳的关门巨响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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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席梦酒吧的角落一隅,季刚有种想把自己狠狠灌醉的冲动,他大口大口的饮尽了杯中闪著金光的液体,一股强烈的热气烧灼他的喉咙,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像火焚般绞痛成一团。
他双眼泛著憔悴疲乏的血丝,握著早已干涸的空酒杯,他浑身紧绷,像怒张的弓箭一般他的心被感情和良知残忍地切割成两半,激烈的拉锯战让他心如刀割,玲汗涔涔。
一番痛苦的争战之后,他放下酒杯,朝正在吧台帮忙调酒的冷晏妮晃去。
“冷经理,我能和你谈一谈吗?”
玲晏妮惊愕地放下酒瓶。“你是*”她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你是梦安的男朋友。”
“对,我姓季,有些事情我想和冷经理私下交谈,不知方不方便?”
冷晏妮的心役由来的紧缩了,她直觉地感应到彷佛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要发生了。“你想找我谈什么?”她戒备的淡淡问道。
季刚眼睛闪了闪,一抹挣扎的痛楚戳过心头。“我想和冷经理单独会谈。”
犹豫了一下,冷晏妮点点头。“到我的办公室,那里很隐密,没有人会闯进来打扰我们。”
进了冷晏妮的办公室,季刚婉拒了冷晏妮递来的热茶,他表情深沉而凝重,眼光是莫测高深的。
他那份异于平常的严肃也感染了冷晏妮,她的表情也跟著凝肃起来。“你有一件困扰的事不知道要如何跟我说,对吗?”
季刚惊愕地扬起浓眉,然后,他感慨万千的笑了:
“冷经理果然有异于常人的观察力,你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
冷晏妮轻啜了一口热荼,她雍容自怡地绽出了一丝微笑。“季先生,你有事不妨直接说出来,我相信你并不是专程来找我叙旧或抬杠的。”
季刚挣扎了一下,决定采取迂回策略。“冷经理,我想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希望你不会怪罪我的唐突和鲁莽。”他细细打量冷晏妮的反应,然后小心翼翼地斟酌字眼:
“你并不是楚石的新欢,而是他的旧爱,对吗?”
冷晏妮脸色一变,笑意倏地敛去了。“你——凭什么做这样自以为是的揣测,谁给了你这样荒谬而异想天开的暗示?你以为你在编故事或寻找小说题材吗?”
她的警戒和愠怒给了季刚继续奋战的勇气。“冷经理,你先不要发火,也许我大胆的假设令你觉得受到侵犯,但,我有我的根据,而且,如果你跟楚伯伯只是单纯的恋人关系,我不解你为什么会那么容忍梦安的无礼和侮辱,就像一个母亲一样?”
“你——”冷晏妮恼怒交集地瞪著他。“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只是闲著无聊想寻我开心,对不起,我很忙,没空陪你扯天方夜谭。”她恼火地放下手中的磁杯,才刚起身,季刚又给了她一个致命的意外,他拿出一张泛黄的相片递给她。“这张相片你应该不陌生吧!”
握著这张陈旧的黑白相片,冷晏妮的手微微颤抖,脸上血色尽褪。
“这是我从北大的毕业册里翻出来的,这个名叫柳知秋的女孩子,我相信你应该非常熟悉。”季刚犀利地研读她每一个抽动而微妙的表情。
玲晏妮目光如炬地瞪著他,眼睛锋利如刃刺向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是梦安的亲生母亲,对吧!!”
冷晏妮双手紧紧抓住桌沿,设法掩饰著波涛万涌的慌乱和震动,她倒抽了一口气,眼光更幽冷、凄厉了。“你到底是何居心?你想敲榨我吗?”
季刚淡淡一笑,眼光更深沉了。“要敲榨你,我不会傻得直接闯进你的地盘来做这种以卵击石的蠢事。”
“那——你到底有何目的?我不相信你只是善意地来揭穿我的身分。”
季刚眼中闪起一丝复杂的光芒,他从口袋里又抽出另一张色彩鲜明的相片递给她。“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我想你会有兴趣知道她的消息。”
冷晏妮又看了一眼,她震动地跌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眼睛里闪著激动而不敢置信的震光。“她是——”她破碎的声音像划在玻璃窗的利器所产生的声效。
他吞了一口苦水。“我有个非分的要求,希望你能念在我把真相告诉你的情分上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
“你请说,我一定遵命照办。”
“我希望你——不要去认季眉。”他看了看冷晏妮错愕的反应。“请你谅解,我知道这样要求你很过分,可是,我不想让我妈伤心,她很爱小眉,一向把她视为己出,我怕她会受不了这个打击,再说——小眉从来不晓得她的身世,她一直过很快乐、很知足,而且,她也快有美满的归宿了,你何忍破坏她现有的宁静,让她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刺激?”
“所以——我和楚石应该默默地退开,就当我们从来没有生育过她一样?”冷晏妮受伤而含泪的神情令人鼻端发酸。
“就算我求你,好吗?”季刚嘎哑地说。“我妈——她会承受不起的。”
“你好残忍,你知道吗?”冷晏妮遏止不住疯狂的泪水。“我等了二十三年,也受了二十三年的煎熬,结果,却要面对骨肉乖离,有女不能相认的悲剧!”
“原谅我的自私,为了季眉,为了我妈,我只有做个强人所难的恶人了。”
冷晏妮悲怆地掩面抽泣著,她那肝肠寸断、泪如雨下的模样,让季刚再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残忍。
就在他以为冷晏妮不可能答应的情况下,她突然放下湿濡的双手,惨白著一张双眼红肿,无限哀愁的脸定定瞅著他。“我答应你,不过,你得让我亲近她,那怕是在医院的一角,像陌生人偷偷打量她一下也好,你总不会残酷到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吧?”
“我怎么敢呢?你能忍痛割爱,成全我的一己私念,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我会答应你,纯粹是因为——我能体谅你母亲的心境,一个母亲的爱心是让人无法抗衡的,我不想伤害她,更不想伤害季眉!”冷晏妮酸楚莫名的含泪说,更多情不自己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泉涌流出,一时之间,他们两人静静地泪眼相望,任复杂而迥异的酸楚吞没了所有梗住的悲痛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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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眉刚帮早上候诊的最后一个妇人打完针,她整理完病历卡和诊疗器具之后,顿觉饥肠辘辘,看看腕表,居然快一点了,她揉揉僵硬的脖子,准备到圣恩医院地下楼附设餐厅用餐。
罢进入自助餐厅,她讶异地发现一向门可罗雀的餐厅,今天竟然坐无虚席,她摇摇头,正想打消念头改到外面随便吃碗什锦面打发午餐时,她听见身后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刚转身就看到坐在墙角桌位的钱佩君向她频频招手,她微笑地向她点点头,点好菜,端了餐盘,走向钱佩君为她保留的空位上坐下。
钱佩君已经用完餐,正在享用热气腾腾的酸菜肚片汤,只见她一面对著碗口吹气,一面意味深长地斜睨著季眉淡淡地椰抡道:
“瞧你喜上眉梢,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想必——你和那个来头不小的殷公子好事近了?”
季眉细细咀嚼著菜肴,不把钱佩君的逗弄放在心坎里。“他妈妈希望我们下个月底能订婚,年底结婚。”